“王扬烈带六千人马去守霸陵了。”夏侯楙道。
“他说细柳扎营的蜀寇必是疑兵无疑,只待右将军挥师归来,便东西合击,必能大破之。”
夏侯褒一滞:“如此说来,长安城里只有六千人马了?”
夏侯楙却是神色惶惶,并不回答其人问话:
“可你们怎么会从沣水回来?为何不去夺占细柳?
“右将军呢?
“他不是还有四万大军?为何如今只剩这么点人回来?
“是在陈仓继续围蜀寇?
“还是在郿坞、槐里二城截蜀寇粮道?”
夏侯楙将心中疑问如倒豆子般一股脑道出。
长安城只知晓张郃大军下陇,欲奇袭五丈塬,但对于五丈塬战事究竟如何并不知晓。
可是本该往来不绝的消息突然断了,派出去传消息的虎豹骑被大团匈奴骑兵驱逐射杀。
蜀军又有数千步骑突然出现在霸陵劫夺粮草,结果猛的发现高陵也丢了!
今日更是离奇,发现蜀寇竟去细柳扎营了!
以夏侯楙、王昶为首的长安守军事实上已做了最坏的打算。
否则夏侯楙也不至于见到沣水有大股人马出现便欲逃…便欲去与王昶合兵。
不多时,收到沣水遇敌数万而大骇不已的王昶纵马奔回长安城。
“右将军败了?火烧浮桥之策被破了?三万多将士降蜀?!”
饶是王昶心智坚定,听到这一连串噩耗也不免惊恐失色,身心俱颤。
花了近乎一刻钟才勉强将这惊天噩耗消化的王昶,在好一阵怆然涕下的哀叹后,最终侥幸道:
“幸亏你们没去细柳,蜀寇来势汹汹,一往无前,我将士节节败退,望风披靡,若是真去细柳,长安就完了。”
能不侥幸?!
要毌丘俭他们真去了,他率领这六千人又不知究竟,直接往细柳冲杀而去,大概只有被溃卒冲散吓跑一途可言!
如此,知晓骠骑将军短时间无法入长安的蜀军,今日便能追逐着溃军兵临长安城下!
届时,城门开还是不开?
不开?
那又是三万将士被俘杀!
长安岂非须臾可下?!
等司马公入关中,长安恐怕已变成一座空城了!
“扬烈将军,霸陵六千守军直接去守新丰仓吧。”忧心忡忡的杜袭建议道。
王昶径直点头。
不须杜袭提醒他也知晓,如今情势,要是连新丰仓都失了,司马公自武关而入的大军就要到新丰八十里外的郑县就食。
到时,如何还能顾得上长安?
新丰仓不容有失。
夏侯楙一阵疑惑:“王扬烈去守新丰?那长安城怎么办?蜀寇若是径来长安,谁能相守?”
王昶看向夏侯楙:
“安西将军,蜀寇绝无攻城器械,来长安城下耀武扬威,岂不浪费时间?
“依昶愚见,只要长安闭城固守,蜀寇必不渡渭临城。
“而是巩固高陵、细柳、棘门三处防线,互为犄角,先立于不败之地,再寻机挑战。”
夏侯楙虽听不懂,思索片刻后却也点头:
“既如此,还请王扬烈莫要让将士知晓右将军五丈塬之败。
“只说是小股蜀寇自安定来袭,不过是疑兵之计,无须惊惶。”
毕竟是安西将军,总要体现下自己的存在感。
王昶点头离去。
陇右可以丢,郿坞可以丢,但长安必须要守。
之所以要守,不在于守住长安能让大魏在关中获得多大的地缘优势。
而在于这是蜀魏对于政治符号,或者说对于“天命”的争夺。
就跟当年武皇帝在得知夏侯渊败亡,而刘备已夺汉中,却仍不惜代价举大军十万而来,试图最后一争。
为何?
汉中于刘氏而言政治意义太大!
当年刘备夺下汉中,便直接称汉中王,让天下人直接联想到了刘邦的汉王。
于是当关羽攻襄樊,荆州刺史胡修、南乡太守傅方临阵倒戈,宛城侯音、卫开劫持太守叛乱,丞相掾魏讽在邺都谋反,洛阳附近的豪强孙狼在陆浑作乱。
汉中尚且如此,一旦让刘禅夺下长安,就太有刘邦“还定三秦”的影子了。
潼关以西的人心物力尽为蜀国所有,自不必言。
与关中一河之隔的河东豪强,也会开始人心浮动。
甚至就连关东都将暗流汹涌!
细柳。
率领一万九千部曲衔尾直追的宗预、王平、傅佥诸将,终于与神色略显疲惫的关兴碰头。
甫一见到关兴迎来,宗预便声色略显忐忑问道:
“安国,你怎会在细柳?
“先前的犯险之举暂且不提,带着区区几千人来此扎营诱敌,实在太过冒险了。
“万一我大军被魏寇阻于槐里,长安魏寇再出城相夹,你这几千人岂有得脱之理?”
由不得宗预不忐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