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织,内院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。庞静姝执伞而立,裙角已被雨水浸湿,却浑然不觉。
“殿下怎么了?”她轻声问,“这次会面可顺利?”
秦曜站在檐下,指尖摩挲着那枚褪色的平安扣——少时太子所赠,如今那扣的绑绳已被岁月磨得发白。他忽然苦笑:“静姝,我是不是太过软弱?”
庞静姝眸光微动,抬手为他拂去肩头雨珠:“殿下仁厚,他人不懂,我懂。\
\可吾因此失去了你……”秦曜声音低哑,“还想着救下叛国的他。”
雨声渐密,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沉闷地敲在人心上。庞静姝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,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——那是她第一次拿起绣针,这梅花是太子亲手绘的图样。
\殿下忘了吗?\她将帕子轻轻按在秦曜的掌心,\五年前,太子曾救过你我性命。五年前的冬猎,若不是他引开刺客,你我的咽喉早就被长剑穿透。“
秦曜猛地攥紧帕子,锦缎在他掌心皱成一团:”自然记得。“他眼底泛起血色,”那时的他还是吾敬爱的兄长……直到杜丞相告诉了他的身世。“
记忆如潮水涌来——
三年前雪夜密阁,杜如晦抖开那卷皇家秘史:”殿下可知,您真正的生母是浣衣婢女,当年她生下您就投了井……\
灯笼的烛火\啪\地爆了个灯花,庞静姝按住他颤抖的手:\这一切都不是殿下的错,殿下不必自责。\
雨幕中传来急促脚步声,侍卫跪地急报:\殿下!太子刚调了亲兵往城外密宅去了!\
秦虹瞳孔骤缩——太子与北莽使节的会面,提前了!
\备马!\他将锦帕狠狠甩进雨雾中,同时扯下腰间的平安扣,玉扣坠落砸在地上,清脆的玉碎声被马蹄声掩埋,\以最快的速度给宁王传信,传令各军即刻封锁所有官道!\
庞静姝望着他疾奔而去的背影,缓缓拾起地上碎玉。玉上\兄友弟恭\四字已断成两截,恰如他们三人少时在太子府的桃树下,义结金兰的誓言。
\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……\她轻声自语,将碎玉收入贴身的香囊,\但殿下选的,永远是最痛的那条路。\
府墙外惊雷炸响,照亮庞静姝眼角一闪而逝的水光。园中的海棠花在风雨中摇曳,她玉葱般的手指逐渐攥紧,指尖深深掐入掌心:\若是能重来一次,我定不会放开你的手。
\庞姐姐当真这么想?\苏澜一缓步从廊柱后走出,眼中没有同情,只有洞悉一切的清明。
\苏小姐?\庞静姝慌忙拭去眼角湿意,\你怎会在此?\
\五殿下将我带来,\苏澜一轻抚过廊下被雨水打湿的海棠,“就是为了却庞姐姐心中所愿。”
庞静姝脸色骤变,眼中却闪出一丝欢喜:“曜郎他......\
\宁王府上有一女医官,医术了得。”苏澜一忽然凑近,在庞静姝耳边轻声道,“但她有一秘术少有人知——换脸。”
雨丝突然变得密集,将两人笼罩在朦胧水雾中。庞静姝踉跄后退,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:\你......你想做什么?\
“庞姐姐别怕,”不是换人脸皮那种,是把你的脸稍稍改动,变成另外一人,比如——我苏家在幽州城收的义女。”
“简直是痴人说梦,”庞静姝轻声讥笑,“我是大俞的太子妃,换了脸又能怎样?”
\倘若太子妃死了呢?\苏澜一挑眉轻笑,指尖忽然掠过庞静姝发间金簪,\比如今夜东宫走水,太子妃不幸殒命......\
\住口!\庞静姝猛地打落她的手,金凤步摇坠地碎成两截,\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?“
苏澜一弯腰拾起断簪,凤嘴里含着的东珠滚落雨中:”姐姐幼时有心痛的毛病,幸得季神医出手相救......\她突然将断簪尖抵在庞静姝心口,“若在火场突然发作,合情合理。”
雷声轰鸣,照亮庞静姝惨白的脸。此事只有家中双亲知晓,连秦曜都不知她曾患有心痛之症。她抓住苏澜一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:\你怎么知道此事?又为何要帮我?\
\姐姐不需要知道太多。\苏澜一轻笑出声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,\我只是在帮我自己,姐姐假死不过是计划的其中一环。\
\那太子殿下......\庞静姝声音发颤,她还是心软了。
\叛国之罪,太子身为皇子可免除一死。\苏澜一突然凑近,吐息如毒蛇般冰冷,\姐姐觉得你也可以幸免吗?\
雨幕中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东宫侍卫的火把在院墙外若隐若现。庞静姝浑身发凉,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\这是龟息丹可假死三日,\苏澜一轻拍她的手背,将一粒药丸塞进她掌心,\箭在弦上,望姐姐早做决断。\
药丸触手生凉,庞静姝却像被烫到般猛地攥紧。此时,东宫的侍卫已入府,嬷嬷们提着灯笼逼近,庞府的别院管家高喊:\娘娘!太子殿下请您即刻回宫!\