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兄长那些看似随口的边关战报,桩桩件件都是为她积累的军威。恐怕蓝璎的“无心插柳”,也是他的有意为之……
\明日,\楚明霄的唇齿在她锁骨那枚红痕上流连,舌尖尝到淡淡的药香,\带你去见义父。\
苏澜一身子骤然绷紧。魏忠——那个前世带着东厂番子抄了苏府的老太监,在她抗旨那日便寻了个由头冲进苏府,踩着母亲绣的《松鹤图》说:\得罪我儿,你们苏家气数尽了。\
\怎么?\楚明霄察觉她的僵硬,指腹抚过她脊背凸起的骨节,\夫人怕我义父?\
\我......\苏澜一的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,\只是没想到这般突然。\前世她嫁给杜蘅,楚明霄性情变得更加暴戾,最先找苏家麻烦的就是魏忠,最后将查抄苏家的也是他。因此,她前世厌恶之人除了楚明霄,就是魏忠了。
“啪!”床前的烛火爆了一下,楚明霄突然托起她的脸:\你若不愿,我现在就派人递话......\
\不必。\苏澜一抓住他欲抽离的手,指尖轻抚他胸口那道箭伤旧痕,\他是王爷的义父,自然应去拜见才是。\
寅时的更漏才响过三声,苏澜一已对镜描完了最后一笔远山黛。铜镜映出身后人慵懒起身的身影——楚明霄散着寝衣领口,正望着窗外未亮的天色挑眉:\王妃这般早?\
\司礼监的晨钟卯正便响。\她抿了抿口脂,朱砂色在晨光中格外刺目。镜中那双杏眼里藏着的,岂止是哀怨?前世魏忠亲临杜家婚宴,用绣春刀挑开她凤冠珠帘时,曾说:\苏家的女儿,也配戴东珠?\
铜镜映出身后人影晃动,楚明霄赤着上身下榻,精壮的腰腹线条在晨光中若隐若现。他望着镜中佳人——那蹙眉时的哀伤,浅笑时的娇媚,执剑时的凌厉,此刻梳妆的专注,竟都是同一人。
\本王何其有幸。\他忽然从身后拥住她,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。两人十指交缠着执起螺子黛,在镜中描出黛色远山。他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:\得妻如此,百世难求。\
苏澜一耳后肌肤被他呼吸烫得发麻,却见镜中那人突然低头,在她颈侧新痕上又添一抹嫣红。昨夜缠绵时的炽热,与此刻梳妆的温情,竟都是这双手带给她的战栗。
楚明霄下颌抵在她肩头,指尖抹开她掌心掐出的月牙痕:\义父虽执掌东厂,但待我不同......\突然咬住她耳垂轻笑,\连我捅破乾清宫琉璃瓦都没舍得罚,我备了最好的礼物给他老人家,夫人放心随我去就是。\
苏澜一凝视镜中——他脸上不自觉的笑如孩童一般稚嫩,忽然明白,那位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,对这位义子或许真有几分真心。
\那自然好,走吧。\她突然站起,腰间禁步撞出清响,眉宇间的一丝哀伤早已不见。
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,恰照亮妆台上那支楚明霄为她定制的并蒂莲步摇,上面嵌着的东珠,比皇后的凤冠还要大上一圈。
——
司礼监的朱漆大门前,洒扫太监们连落叶都捡得格外仔细。廊下当值的公公们虽步履匆匆,眼角却都堆着笑褶——谁不知道今日魏督主的义子要带新妇来拜见,连院角那株百年紫藤都多缠了三匝红绸。
\听说最新出的《锦囊记》......\一个小太监借着擦拭铜鹤的功夫嘀咕,\里头那位女诸葛,就是照着咱们王妃描摹的!\
\嘘——\年长的太监忙用拂尘敲他帽檐,自己却忍不住接话:\何止话本?咱们王妃那嫁妆,可是十万苏家军的嫁妆啊!\他忽然压低声音,\昨儿个镇国公府递来的密函,封皮都印着王妃的凤纹小印,放眼整个大俞女子谁能有我们王妃厉害?\
\说得好!\
一道清朗笑声惊得众人慌忙跪倒。楚明霄牵着苏澜一立在九蟒影壁前,指尖还绕着王妃的一缕青丝:\程蹊,看赏。\
程蹊捧着金瓜子的手直发颤——自家王爷被说成\吃软饭\非但不恼,反倒赏得更欢。这哪是杀伐决断的宁王?分明是个得了珍宝忍不住炫耀的少年郎。
\谢王爷恩典!\
太监们齐声唱喏的声音在朱墙间回荡,苏澜一诧异地发现,这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司礼监,此刻竟透着几分市井人家般的烟火气。廊下晒着的药草簌簌作响,方才她还见几个小太监踮脚往檐角挂辟邪的菖蒲——倒像是寻常百姓家准备迎新人似的。
\走。\楚明霄忽然扣住她的手腕,眼中闪着少年般的雀跃,\带你看样好东西。\
程蹊急得直拽主子袖角:\王爷!督工大人还在正堂等着您......\
\义父批红本时最厌人扰。\楚明霄已揽着人拐过影壁,玄色蟒袍扫过石阶上未干的晨露,\你且去说,本王带王妃为他老人家寻美酒去了。\这话说得一本正经,脚步却直奔西跨院那棵歪脖子枣树——树杈上还挂着个陈旧的秋千,麻绳都快磨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