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澜一正伏案疾书,军报上的墨迹未干,帐外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她笔尖一顿,还未抬头,苏沐阳已掀帘而入,晨光斜斜地映在他含笑的眉眼上。
\昨夜你去哪儿了?\他抱臂而立,眉梢微挑,眼底的笑意分明藏着几分促狭。
苏澜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,故作镇定道:\在、在营帐里睡觉啊!\
\哦?\苏沐阳慢悠悠踱到她案前,忽然俯身,从她青丝里捻下一片细小的花瓣,\那这合欢花瓣是从哪儿来的?总不会是营帐里凭空长出来的吧?\
苏澜一耳根一热,昨夜翻墙潜入王府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。她强撑着嘴硬:\许是……前日沾上的。\
\胡说。\苏沐阳轻哼一声,\我昨日卯时来找你,你压根不在营帐,是不是偷偷回王府了?\
\我……\她语塞,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袖口,眼神飘忽。
苏沐阳见状,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,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:\昨日是谁义正辞严地说'儿女情长先放放'?怎么,轮到自己的时候,就放不下了?\
苏澜一耳尖通红,狠狠剜了兄长一眼,却见他笑得愈发促狭,索性将脸埋进臂弯里,声音闷闷地从袖间透出来:\兄长若是闲得发慌,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蓝姑娘开口。\
\好好好,我这就走。\苏沐阳作势转身,故意提高声调,\蓝姑娘,看来今日来得不巧,主帅正忙着......\
\等等!\苏澜一猛地直起身,案上砚台被撞得晃出墨汁。她慌忙用袖口去擦,反倒蹭得满袖乌黑,急得声音都变了调:\兄长净胡说,我何时说过不待见了!\
帐外忽传来银铃轻响,苏沐阳笑着掀开帘子放人进来,晨光如水泻入,映出来人腰间缀着的银铃。那铃铛随着女子福身的动作轻颤,发出清越声响。
\苏小将军。\蓝璎垂首行礼,抬眸时眼底似有流萤掠过,\不......\她忽然转向苏澜一,郑重地行了个军中礼,\该称您主帅才是。\
三人方落座,苏沐阳将半块凤佩完璧归还,碧竹端着几样清粥小菜进了营帐。蓝璎也不拘礼,抓起个肉包便咬,晨露沾湿的鬓发还贴在颊边——显是清晨被苏沐阳直接从榻上捞起,连梳洗都顾不上。
\慢些吃。\苏沐阳屈指拭去她嘴角油花,舀了碗鸡汤推过去,\叫小妹瞧见,还以为我们苏家平日不给你饭吃。\
苏澜一正欲开口问凤佩之事,忽见兄长将另一碗鸡汤小心翼翼摆在她面前,这迟来的殷勤显然是为了那位蓝璎姑娘。
见苏澜一识趣地闭了嘴,苏沐一露出感谢的笑容,执起描金云纹的银勺。那勺柄在他指间轻转,搅得青瓷碗里金黄油珠打着旋儿,袅袅热气在他眉目前氤氲成雾。这般细致做派,哪还是当年那个在军营里啃冷馒头的铁血郎将?
说起来,她这个兄长比王爷还要长上一岁,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,听府中老嬷嬷的唠叨,近几年来说亲的媒人可是踏平了苏家门槛。母亲每每问起,他只笑着将腰间佩剑拍得铿然作响:\北莽未灭,何以家为?\可眼下这捧着汤碗傻笑的模样,分明是开了窍!
\这可就难办了......\她无意识捻碎半块米糕,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,引得蓝璎的注目。
\主帅不必忧心。\蓝璎忽然将竹箸横置碗上,檀木与青瓷相击,发出\叮\的一声清响。她双臂交叉按在肩头,腰间银铃随着她屈身下拜的动作骤响三声——正是戎族盟誓之礼,\我乃戎族第七代圣女蓝璎·阿依诺,蓝翎部落五千精骑,愿为君驱策。\
苏澜一瞳孔骤缩,只觉指尖发麻,颈间那半块凤佩突然变得滚烫——凤佩上那簇凤口所衔的蓝玲草纹,竟与少女发间的草穗一般无二。她早知这姑娘来历不凡,却没想到竟是......
蓝璎解下颈间精致的银锁,锁面精雕细琢着火凤图腾振翅欲飞,凤喙衔着的正是半株蓝翎草——赫然是“蓝翎火凤”的纹路,与苏澜一那半块凤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她忽然双手交叠覆额,腕间六枚银镯相撞如金戈交鸣,火红裙裾飞扬。以额触手的瞬间,她发间草穗尽数绽开,孔雀翎般的蓝芒在帐内流转:\蓝璎隐藏身份潜入中原,完全是迫于无奈,还请主帅见谅。\
蓝璎随苏沐阳入京时,原本计划暗中搅乱北莽使团的议和之事,更肩负着为戎族寻求盟友的重任。她设想过千百种可能,却唯独没料到——这位传闻中的\诸葛小将军\竟在短短数日内,仅凭半枚凤佩就勘破了她戎族的身份。
\我......\她喉间发紧,腕上银铃无风自动。
\我只相信我的心,\苏沐阳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,指尖顺着她掌心薄茧抚过,\不在乎你的身份,更不会介意你的身不由己。\
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,蓝璎羽睫微颤,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突然变得无比可笑。
\我确实是故意接近苏公子的。\银铃脆响中,她终于抬头。晨光透过帐幔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,却掩不住眼底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