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你胡说——!\秦朔的嘶吼如同困兽哀鸣,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胸口那朵褪色红梅。丝线在掌心绷断的刹那,仿佛有烈火自心口烧起,灼痛竟比楚明霄的剑锋贯穿肩胛时更甚百倍。“杜相......杜相他......”破碎的字句混着血沫溢出唇角,\他待我如己出......绝不会......\
\他需要一具听话的傀儡......咳咳......\元宏帝猛然撑起身子,又因剧痛重重跌回龙榻。鲜血从唇角蜿蜒而下,在明黄锦被上绽开狰狞血梅,\他需要一位任其摆布的新君……\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被面金线,\当年去母留子……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。”
元皇后突然撞开殿门,钗环散乱地扑到秦朔身上:\陛下!朔儿只是被奸人蒙蔽......\
\蒙蔽?\元宏帝抓起床前锦盒中那枚凤钥,狠狠掷出,钥尖在她额角划出血痕,\朕的寝殿禁军如同虚设,皇后是不是要等朕人头落地才清醒?\
楚明霄冷眼凝视着眼前这出闹剧,却见元宏帝突然踉跄着向他走来。老人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,浑浊的眼底竟泛起水光:\霄儿......朕对不住......\
\陛下认错人了。\楚明霄利落抽回手腕,玄铁护腕在宫灯下折射出冷冽寒芒,\臣乃钦龙卫指挥使,只忠于大俞社稷。\他侧身退开半步,\您真正该补偿的——\声音毫无波澜,\是这位在您病重时,代掌朝政却从未逾矩的五殿下。\
殿内数十盏宫灯忽地齐齐暗颤,元宏帝踉跄跌坐龙椅。烛影摇曳间,他恍惚看见自己枯槁的双手——那上面沾着发妻的血、宠妃的血、还有......那个浣衣婢女的血,早已在岁月里凝成洗不净的黑痂。
\父皇!\秦曜的脚步声惊破殿内死寂。
他怔怔望着血泊中的太子,又看向伏尸痛哭的母后,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——原来即便皇兄死了,他仍是那个被遗忘在宫墙阴影里的多余之人。
元宏帝撑着龙案起身,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:\当年为制衡杜家,朕硬把曜儿塞给你母后抚养,反倒养出个孽障……\他盯着元皇后涣散的瞳孔,\你眼里只有那个大逆不道的废物,可曾看过曜儿一眼?\
殿角传来玉骨折断的脆响。秦曜站在阴影交界处,半张脸被宫灯照亮,半张脸浸在黑暗里——恰似他这二十年来,永远进退不得的人生。
——
三日后,一具薄棺悄无声息葬入皇陵偏隅。没有谥号,没有祭文,唯有秋风卷着纸钱灰掠过新土。
元皇后跪在御阶前的身影已然佝偻,金凤钗坠入尘埃时,老太监捧来的废后诏书映出她鬓边霜色。
\慈母多败儿啊......\元宏帝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攥住魏忠的衣袖,浑浊的眼底映着残阳血色,\这些年......竟是老伙计你......看得最通透......\手背上深褐的老年斑如同枯死的秋叶,\你把霄儿教养得这般好......可惜朕......\
魏忠苍老的手稳稳托住帝王颤抖的腕骨,引他望向殿外:\陛下且看那落日——\天际流云如火,为宫檐镀上最后金辉,\老奴记得您幼时最爱的,是朝阳跃出云海时,照得奉天殿金砖发烫的模样。\
一缕夕照穿过窗棂,正落在案头未干的墨迹上——那是新拟的,五皇子册立为储的诏书……
五日后,元宏帝的朱笔在明黄绢帛上重重落下:
\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立五皇子曜为皇太子,杜氏一族谋逆罪证确凿,满门抄斩。苏氏女澜一忠勇无双,晋封昭武将军,领北衙禁军。\
诏书传出时,朱雀大街上血色的朝霞正漫过刑场。而苏府门前,前来道贺的官员们踏碎了门槛——三日前还弹劾\牝鸡司晨\的奏折,此刻都化作了贺表上的金粉。
深秋的朔风掠过皇陵,枯黄的蓍草在风中折腰,卷起的霜粒如碎玉般簌簌落在玄色氅衣上。远处新立的墓碑前,未燃尽的纸钱灰被风掀起,打着旋儿飘向阴沉的天际。
\冷吗?\楚明霄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,将其拢入氅衣的银狐毛领深处。凝露的白霜在她指尖化作一滴寒凉,顺着指节缓缓滑落。
苏澜一摇头,指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。她知道此刻的楚明霄最需要的,是有人陪他看这满目疮痍后的黎明。
两人先后登上马车,厢内沉水香氤氲。楚明霄先将鎏金暖炉塞进苏澜一怀中,又执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姜茶,琥珀色茶汤注入越窑青瓷盏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面容。
见她低垂的睫羽在眼下投落阴翳,楚明霄忽然扣住她执盏的手腕。玄铁扳指上的螭纹硌着脉门,惊得茶盏一晃,几点茶汤溅在她月白裙裾上,绽开星子般的湿痕。
\王爷这是......\苏澜一话音未落,抬眸时对上楚明霄那对凤眼,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:\爱妃可知......\他俯身时带着蓝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