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废后跪在蒲团上,手中檀木念珠突然\啪\地断裂,乌木珠子滚落一地。她怔怔望着满地狼藉,忽听身后宫人轻声道:\娘娘,摄政王遣人送来《心经》......\
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展开经卷,扉页上铁画银钩的字迹刺入眼帘:
「太后,那年您对母妃说最恨佛前说谎之人——」
\啪!\经卷跌落在地,露出夹层中泛黄的宣纸。那是稚童工整的笔迹,一笔一画抄录的《孝经》。纸角蜷曲处,还留着干涸的泪痕,像极了那年冷宫里,那个躲在廊柱后偷听的小小身影。
\臣妾不是存心的......\元废后突然抓住经卷,指甲在宣纸上刮出深深痕迹,\都说她是前朝妖妃,先帝弑父都是她蛊惑的......\声音越来越尖利,\哀家不过是随波逐流......\
\母亲。\秦曜不知何时立在佛堂外,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团龙在晨光中狰狞欲活,\您虽未亲执白绫,闭目纵恶亦是同谋。\他弯腰拾起《孝经》,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迹,\淑贵妃含冤而逝,与您当年在佛前发的愿,可还相称?\
佛龛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,映得元废后惨白的脸上阴影幢幢。她望着经卷上晕开的陈年泪痕,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,淑妃被拖出冷宫时,回眸望来的那一眼。
佛堂内陷入死寂,唯有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。
元废后怔怔望着那页《孝经》,忽然低笑起来。笑声嘶哑破碎,像是从岁月深处挤出的呜咽。\哀家这一生......\她缓缓抬头,浑浊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,\在佛前说了太多谎,如今倒分不清哪句是真,哪句是假了。\
秦曜静立不语,手中经卷被攥出深深褶皱。殿外风雪渐急,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,仿佛无数冤魂在叩问。
\那年......\元废后忽然伸手触碰佛前青灯,火苗舔舐过她枯槁的指尖,\淑妃被贬入冷宫时,曾回头对哀家说了一句话......\她嘴角扯出古怪的笑,\她说......'妹妹,你可知这深宫里,最先疯的从来都是最清醒的那个?'\
长明灯突然剧烈摇晃,将元废后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。她猛地抓住胸前衣襟,像是突然喘不过气来:\哀家现在......终于明白了......\
秦曜瞳孔骤缩,手中经卷\啪\地落地。他看见母亲嘴角溢出的鲜血,正一滴一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,将那些稚嫩的笔迹染得猩红刺目。
\传太医!\年轻的帝王终于失了镇定,声音破碎在风雪中。而佛龛上的菩萨依旧低眉浅笑,慈悲地注视着这场人间荒唐……
——
与此同时。
太白楼内,金桂暗香浮动。
季青修长的手指轻抚茶盏边缘,白玉杯壁映着他含笑的眉眼:\尚宫局新得的那块蓝田玉,说是要雕成麒麟送子锁......\他故意顿了顿,\就等着小世子出世呢。\
\噗——\苏澜一笑得眼角泛起泪花,葱白的指尖戳上楚明霄紧绷的俊脸:\王爷莫不是连自家孩儿的醋都要吃?\
楚明霄耳尖瞬间染上薄红,却仍板着脸道:\胡闹!\玄色广袖下的手却悄悄勾住她的衣带,\本王......本王只是觉得...\声音越来越低,\蓝田玉衬你......\
苏白羽望着眼前这对璧人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玉坠。这枚玉坠是当年出征北境前,苏澜一亲手为他系上的。
记忆中的笑靥与眼前娇嗔的容颜重叠,恍如隔世般。余光瞥见楚明霄死死盯他的腰间,那目光里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。他默默解下腰间玉坠,轻轻推到楚明霄面前:\既是王爷喜欢......\
\不必。\楚明霄突然正色,将玉坠推回。他转头望向苏澜一时,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:\本王要的......\指尖轻轻缠上她一缕青丝,\是爱妃亲自为本王选的。\
窗外忽起一阵秋风,卷着金桂纷纷扬扬洒落。几片花瓣调皮地落在苏澜一展开的掌心,她忽然笑靥如花:\那......王爷可要好好等着。\
季青与苏白羽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举杯掩笑。茶香氤氲中,唯有楚明霄红着耳根,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
苏澜一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方绣着玉兰花的锦帕,指尖轻挑慢捻地层层展开。帕中静静卧着一枚羊脂白玉雕就的并蒂莲坠,花蕊处嵌着细若发丝的金线,在秋阳下流转着莹润的光华。
\这是......\楚明霄呼吸骤然凝滞,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,这玉料他竟觉得有几分眼熟……
\王爷可还记得王爷做监军那次,苏家军凯旋朝,\苏澜一将玉坠托在掌心,并蒂莲随着她手腕轻转,在光影间若隐若现。她眼中漾着狡黠的波光:\王爷瞧见杜蘅腰间那枚玉佩,气得当场黑脸,之后有一日王爷醉酒......\
楚明霄耳后腾地烧了起来,他当然记得——回朝之后的某一日,夜灯火如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