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翁白了他一眼,接过酒壶,猛灌了两口,忽然剧烈咳嗽起来
小鞠连忙轻拍他佝偻的背脊,老人却摆摆手笑道:“好酒好酒,看在这酒的份儿上,老头我就饶过你这一回”
“也就是老头我年事已高,好说话,要是遇上那些个脾气爆的、难缠的钓鱼佬,你就等着赔银子吧我告诉你”
宋宴连声称是
老头又灌了口酒,眯起眼睛打量宋宴:“小娃娃,听你这口音,不是郢京人吧?”
“晚辈宋宴,字业声,淇州而来”
宋宴接过酒壶,状若随意地问道:“老丈如何称呼?”
“……嗯,我叫……”
老头忽然一愣,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:“我……我叫什么来着”
“嘿嘿,你瞧我这记性,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”
“萧……萧铭”
“对了对了老头子姓萧,单字一个铭”
老翁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:“如今真是老了……”
宋宴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
“萧铭?”
这不是楚国那位已故大将军的名讳么?
楚国的功臣、一生戎马的大将军,甚至李仪在入道之前,便是他手下的部将亲随
李清风明明说过,萧老将军半月前寿终正寝,已经故去了
听面前这位年轻人有些意外地念叨自己的名字,老头有些自得:“怎么?小娃娃听过老头子的名号?”
江风掠过芦苇荡,将老人的斗笠吹得微微晃动
宋宴沉默着,不知道该怎么说
可是,一个凡人的生死,李清风当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
也许,是同名同姓之人吧
片刻之后,他缓缓说道:“说来也巧,晚辈有位故人,其恩师与老丈同名”
“喔?还有这么巧的事?”
老翁忽然来了兴致,蓑衣簌簌作响,“说来听听”
“晚辈那位朋友,名唤‘李仪’”
宋宴看着面前的老头,看似随意地说道:“他年少有为,被朝廷封为‘雁侯’”
“李仪……”
老头忽然瞪大了眼睛,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
“啊!”他惊呼一声:“那小子啊”
“他怎么都成‘侯爷’了,我不是跟他说了吗,朝廷有人要对咱不利,让他假死脱离楚国朝野”
“讲也讲不听,这小子,真是气煞我也!”
“……”
宋宴没有说话
老头顺着李仪的话茬,又说了不少事儿
“他当年跟在我身边,还是个亲随偏将,那……”
老头说着说着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,随后突然怔住,浑浊的双眼渐渐失焦
他沉默了,再也没有说一个字
他把什么都想起来了
驻守边境,乌山奇遇
一生征伐,赫赫战功
功高盖主,朝野争斗
众叛亲离,晚景凄凉
一切的一切,都想起来了
自己好像……
已经死了
正在此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
“你这死孩子,好端端的,让这老头平白无故想起许多伤心事”
宋宴猛地回头,另一个蓑衣翁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,自己的身后
同样的斗笠蓑衣,却是乌山谷中那位前辈的模样
他盘腿坐下,鱼篓里空空如也
“前辈”宋宴心中惊异不敢怠慢,连忙行礼
却被蓑衣客止住了:“哎?我可不是你前辈啊”
“本君不是剑宗中人,担不起你们如此大礼”
说罢他不再管宋宴,回头望向萧铭,说道:“都想起来了?”
“……”萧铭老爷子缓缓点了点头:“嗯”
蓑衣客回头,白了宋宴一眼
“前辈,这到底……”
蓑衣客没有回答他
萧铭的手指微微颤抖,呼吸越来越急促,浑浊的双眼渐渐泛起清光
这一刻,他的思绪仿佛已经不在此处,而是飞回到了从前
穿越了六十八年的光阴岁月,回到了那个飘雪的清晨
崖边天幕,风云变幻
……
我叫萧铭
年轻时,只是边境驻军中的一名普通亲随,负责为将军传递文书
一年初冬,我奉命前往乌山脚下的长枫村,调查“山鬼妖祸”的传闻
“萧家小子,你带两个人上山看看,这朗朗乾坤,哪来的甚么妖物”
老将军将令牌抛给我,眼中带着对年轻人的赏识
山间冷风呼啸,我与两名同袍沿着山民踩出的小径向上攀登
与同袍说说笑笑,行至半山腰,也未见什么古怪之事
“哈,这样冷的天色,便是真有妖怪,怕也窝在山里不肯出来了罢”
然而,一切变故都发生的太快了
忽闻林中传来凄厉惨叫,走在最前面的同袍被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