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良道:“我此来胶东县,是来告祭当年的那些齐鲁名仕,这些天便留在了此地,秦军虽查得严,可他们料想不到我已到了此地,沿途渡河换马,才到了这胶东地界。”
项伯依旧蹙眉,神色上既有挫败也有无奈。
“好在胶东地界还有不少齐鲁旧人相助我,他们给了我衣食,还赠我这条船,还说我在此地可以打渔为生。”
言至此处,张良望向东边,那就要升起来的朝阳,低声道:“岂能甘心。”
项伯神色依旧,似乎只是听了张良先前的话语,还有这最后一句,偏偏忽略了中间的话语。
见到项伯也同样落魄的模样,张良拿出一个布袋子,伸手递上。
项伯听到布袋子放在炉子边的响动,那分明是铜钱的动静。
张良道:“这是当初在洛阳换得的新钱,放心用。”
对此,项伯还是很困惑,张良是何等神通广大,在洛阳转了一圈,在秦军的围捕下还能全身而退。
不仅如此,秦军说不定还在洛阳以东的十几里地四处搜捕,张良就已在这胶东海边了。
而且不仅如此,张良竟还能在洛阳拿到秦新钱。
项伯看着张良此人,对方憔悴的脸色,带着哀伤的眼神下藏着的是怎样的智慧,能够将秦军戏耍到这等地步。
“不!”
项伯思量了片刻还是拒绝了。
张良低声道:“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,项伯收下吧。”
“可子房你……”
“始皇帝将中原分郡县,我在各郡都有故人帮我保管一部分家产,在前往洛阳时,我就沿途布置好了一切,因此能够平安到这里。”
项伯又面露钦佩之色。
张良又道:“我知项伯困难,从此地回楚地路途遥远,需要钱来疏通。”
闻言,项伯也不再拒绝了而是接过了钱袋子,他又问道:“子房,你可知近来有关秦地的事?”
张良稍稍蹙眉,道:“在洛阳时听说了。”
若真要投效大秦,早在始皇帝请齐鲁博士入秦时,张良就可以投效始皇帝。
如今张良依旧漂泊在外,断然是不会投效始皇帝的。
项伯一手指着咸阳方向问道:“那秦公子扶苏,当真如此贤明。”
张良道:“是有些手段。”
“莫不是那李斯相助,他公子扶苏才有这等手段,一条渠当真就能养活二十万人?”
敬业渠的事不仅仅传遍了关中,或者是洛阳,就连当初在楚地的项伯也听到了此事。
这位公子扶苏如此得民心,自然会让张良或其他六国旧贵族心生担忧。
在接下来的谈话中,项伯对秦还是有偏见的,不论那位公子扶苏做得如何好,在项伯言语中,所谓修渠,迁民,垦荒诸多事都不是公子所为,只不过是丞相李斯将这些功劳给了公子扶苏而已。
张良很清楚,这都是项伯的见识浅薄而已,可能是因他在楚地没见过像公子扶苏这般了得的人物,项伯才会觉得其中有李斯作祟的缘故。
听着对方将话语说完,张良依旧是微笑以对,没有附和对方的话,也没有否定对方的话语。
听着对方的诉苦与反秦的决心,张良往炉子中又放了一些小木柴,让炉子内的火更暖一些。
东边的朝阳已照入了船舱中,一抹金色出现在海面上,远方海边的许多渔船也都在陆续回来。
这也是张良算准的,这个时候项伯混在这些渔民中离开此地就可以,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。
不远处已传来了渔民的吆喝声,张良神色倒也不着急,而是问道:“楚地如何了?”
项伯又是叹息一声,道:“我们在楚地各县走动,想要集结各地有志之士,奈何奉承者多,真正敢反秦者少,如今我们项氏几人还在各地走动。”
张良微微颔首,依旧是面带客气的笑容,原来楚地的项氏亦没有进展。
眼看天色也不早了,张良稍稍回头看向远处的正在上岸的渔民,一艘渔船一直停在这里也不太合适。
项伯也意识到了天色,这才道:“实在是,叨扰子房了。”
说着话,见这位客人就要站起身离开,张良又掀开船舱夹板,这里就有几条鱼存放着。
张良从中提了两条鱼递给项伯,道:“带着吧。”
项伯看着子房递来的鱼有些为难,似乎是在为难,那活鱼上的味道与水。
可是在子房面前,项伯还是咬着牙接过了两条鱼。
张良一直观察着对方,看对方的反应以及谈吐,或者是还端着当年的贵族架子。
而张良依旧保持着善意的笑容。
项伯提着鱼快步走下了渔船,戴上斗笠,匆匆从海岸离开。
张良走到海岸上,看着海岸上的芸芸众生,再看已走入人群中的项伯。
良久,一直沉默不言。
不多时,有个小童快步而来,行礼道:“先生,他一路朝南去了。”
张良这才咳嗽了几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