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康王耶律阮着一身月白锦袍,执盏而来,俊朗非凡。他眉眼温润,步履从容,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:“郡主一身风采,实在令我东辰生色不少。若非今日亲见,还真以为天命英才多出自北方。”
一番话,恰如春风化雪,含蓄之中暗藏倾慕。
不少东辰贵族交换目光,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。太后的指尖轻轻转动杯沿,似乎在思量些什么。
殿内瞬时安静。
“王爷过誉了。”萧钰面不改色,语气礼貌疏离。
耶律阮温文一笑,眸中似有一丝惋惜,却又恰到好处地收敛情绪:
“若是能早些结识郡主,倒也不枉我数年东辰风雪。”
话音刚落,太后眼角微挑,意味深长地问道:“听闻郡主年方及笄,不知可曾议婚?”
这一问,殿中气氛又紧了一分。
萧钰刚要开口,耶律屋质却比她更快,笑着抢先一步答:
“回太后。郡主与臣,已蒙陛下赐婚,婚期虽未定,但圣旨已下,臣自当守护一生。”
语气不紧不慢,面上是笑,眼里却藏刀。
此言掷地有声。萧钰一怔,反应过来时,众人目光已落在他们二人之间。
她原本想置身事外,悄悄观察东辰宫廷局势,却没想到会被这突如其来的“人设锁死”。
于是垂眸,未语。待观察周围众人的变化。
永康王手中酒盏轻晃,似是遗憾:“哦?可惜早识君未嫁。”
话音落地,不远处,“白衍初”指节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一瞬。
而太后的目光,却微微一沉。她看了看萧钰,又看了看耶律阮,轻轻放下酒杯,未发一言。
耶律重元却在一旁笑吟吟地圆场:“怪不得慎隐大人今日特别英俊几分。只是嘛——”他转向耶律屋质,语气悠然;“北院世子殿下,听到这消息,估计要难过上数日了。”
殿中轻笑声乍起。
萧钰却腹诽:北院世子伤心与否,她没看出来;杀她的心,倒是显象分明。
等众人注意力移开,萧钰与耶律屋质双双入座,她才小声转向耶律屋质,淡淡讽刺:
“原来慎隐大人还有这等挡桃花的好处,我竟从未得以利用过。”
“能为郡主挡桃花,是在下的荣幸。”耶律屋质回以柔和一笑。
这番话轻飘飘地一落下,耶律屋质的目光扫向萧钰身后,不知何时出现的“白衍初”身上,脸上的揶揄更浓烈了几寸。
白衍初“恪守本分”站在那里,但那站立的姿态以及散发的气息却越发冷凝。
他看着他们在她身旁落座,看着耶律阮满眼欣赏,看着耶律屋质不动声色地抢下她的未来——而他,却连挺身站到她身前,握住她手腕的资格都没有。
心底那股翻涌的情绪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这不是杀场,却暗潮涌动,随时随地,血雨腥风。
他却只能看着。看她坐在众星捧月之中,回敬酒杯、低语讽刺,眼角眉梢皆是锋芒——她太耀眼了,耀眼到他几乎忘了自己。
这时,耶律屋质却偏偏从容自若地望过来,朝他举盏,微微一笑,那笑意之中含着某种近乎挑衅。
谷青洲的心口微微一紧。
那种“明知不能,却偏偏在意”的无力感,却像钝刀一样,一刀一刀往心头上割。
可他终究没有动,只是警告似的斜睨着眼睛,扫了一眼耶律屋质,便好似事不关己般,再次错开了视线。
夜色如墨,宫灯如星,杯盏交错中,他站在角落,沉默而望。
她笑着,她灿烂,她被所有人看见。
而他,只能在心底反问自己:
“你……还能靠近她吗?”
那一瞬,他觉得心头某根弦,似乎悄无声息的……断了。
……
夜色深重,金銮宫后殿沉入沉寂之中。
檀香缭绕,珠帘低垂,烛火照不透太后宽大的袖影,氤氲中仿佛也被这股凝重的气息压得低低伏下。
太后懒倚玉榻之上,斟着一盏尚未冷却的宫茶,指尖转盏的动作缓慢又克制。
“她不该来的。”太后的语气淡淡,却字字如针落入杯中,激起浅浅漪涟,“本宫原想借此机会,与辽重修旧好。没料到云昭郡主竟这般桀骜,看人看话都透着几分锋利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望向殿下那道沉静如松的身影,目光深沉。
“她不安分。”太后顿了顿,似笑非笑,“你也……太上心了些。”
耶律阮身着素白常服,整个人像镶嵌在这层灯火氤氲中的一幅水墨画。他静静垂首立在殿下,眸中波澜不惊,语调温柔沉稳:
“儿臣无意越界。但儿臣听闻,云昭郡主实乃大辽天命之女,所以……所以就……多关注了一些。”
“无意?多关注?!”太后挑眉,语气冷淡,“你今夜在殿上说的那几句话,若非本宫知你秉性,倒真以为你要纳她为妃了?!娶个天女为妃,呵!下面那些老不死的,怕是要高兴坏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