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叫我别走,我便不走。”
萧钰怔住,目光晃了晃,似是想回忆什么,又似被这句话击得心头一软。
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,床榻另一侧传来一声低咳。
耶律屋质站在那里,神色已然恢复平静,仿佛方才所有情绪都被他一寸寸藏了起来。可眼底那一抹压抑不住的暗影,却冷得惊心。
他望着萧钰,眼神如同深潭,平静得叫人看不出一丝波澜,声音淡淡的:“醒了?”
这一刻,他没有再上前,没有再触碰她,只是将手缓缓垂下。袖中灵息回涌,泛起一丝极轻的震颤,仿佛连空气都被震碎了一线。
方才他亲眼看着白衍初跪在榻前,颤声呼唤,捧着那双几近冰凉的手寸步不离。
而她……
那句“别走”,明明轻若呢喃,却像一柄钝刀,从他心口缓慢而精准地剖开,割得无声无息,却血流如注。
他不言语,也不动怒,只是低头轻笑了一声。笑意极淡,像是终于看清了某个他始终不愿承认的现实。明知答案,却还是亲自来听了一遍。
“少楼主乃天命之女,不该死在这里。”他缓缓道。
语气温和如常,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,又像是真心实意地送上一句祝福。
“醒了就好,否则在下这罪过大了!”
他在笑。可那笑,却淡得仿佛一口饮下未酿好的酒,涩得喉间发苦,叫人分不清,是在克制,还是在心酸。
他没有再多说,只是目光在萧钰与白衍初之间掠过一瞬,然后转身离开。
他身影挺拔,却步伐极轻,像是不愿惊扰,也像是在逃离什么难以承受的情绪。
白衍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,眉头微微蹙起,终究没有出声。
榻上的萧钰仿佛终于从梦中彻底醒来,她目光怔怔地望着耶律屋质消失的方向,唇瓣轻动,却也终究什么都没说。
这一夜的风,竟忽然凉了几分,像是无声吹散了某些来不及言说的情绪。
“他……怎么了?”她低声问。
“没什么……”白衍初将她扶得更舒服些,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,“大概是……嫉妒吧。”
“嫉妒?”萧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,声音带着刚苏醒后的微弱与迷茫,突然想到什么;“是他救了我?”
她下意识抬手覆向心口,感受到空落的微凉,迟疑道:“共生蛊没了……”
“没了就没了吧。”白衍初轻声打断,语气里掺着不动声色的心疼,“能救你一命,也算物有所值。”
说着,他伸手抚去她额角的薄汗,眼底情绪复杂,又极力克制。他压低声音,小心翼翼地问:
“有没有哪儿不舒服?要不要让花堂的人进来看看?”
“好。”她点头。
门一开,外头压抑的氛围顿时如风压散。
最先入眼的是花舞。
她没哭出声,只是眼圈通红,眼尾早被泪水濡湿。
她一步步走来,裙角未乱,姿态却快要绷不住。
直到走到榻前,她才终于屈膝跪下,手轻轻覆上萧钰的被角,像确认她真的还活着,声音低低颤颤地唤了一声:
“晓——”
萧钰轻轻一怔,看见她的那一刻,眼角不自觉泛潮,唇却勾了个微笑:“……我没事。”
花舞咬了咬唇,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。
“你若再不醒,我都不知道还能再扛几天。”她的声音哑了,压得极低,“别再这样吓我们了,好不好?”
白衍初站在旁边,看着花舞眼中压着的怨与疼,眸光一黯,没说话。
萧钰抬手,缓缓抹去她脸上的泪痕,柔声道:“抱歉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话音一落,门外便传来脚步声。
几位花堂年纪稍长的罗刹鱼贯而入,皆着素衣,神色肃然。
一位眼尖的女医名叫小舒,手法极稳,默默为萧钰诊脉查息,其他人则围在榻前静静守候,虽不言语,却眉宇紧锁。
“性命已无大碍了;”另一人却望向白衍初和门外方向,叹了口气:“这一趟伤得重,不止是身子,灵息恐怕得养一段时日……”
萧钰听着这些,只是淡淡点头,没有插话。
可就在众人皆松口气时,她忽然皱了皱眉,侧头看向门外。
“……封崎呢?”
花舞回头一看,神色一滞。
萧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门外,不由得地蹙眉:
“这是干嘛?!你体罚他?”
这话问的是白衍初。
“他自己愿意跪的。”被问的人,语气波澜不惊。
“……”
萧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,喉咙一哽,忽然有点哭笑不得。
沉默了片刻。
她从榻上撑起身,目光落向门外的夜色,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无奈:“让他进来吧。跟我摆这种姿态作什么?”
花舞点头,悄声退去,几息后,带着封崎回来。
封崎走进来时,仍是跪姿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