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后的第七个黄昏,消毒水的气味终于被晚风里的槐花香冲淡了些。林默寒蹲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外,正用酒精棉擦拭最后一块沾着血污的手术器械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。
“林医生,指挥部让我来取血袋。”王铁山的声音像他的名字一样,带着金属撞击般的质感。夕阳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,迷彩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还沾着未干的泥浆。
林默寒没有回头,只是将镊子精准地丢进消毒盘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“等三分钟,紫外线消毒还没结束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和她那张美得有些凌厉的脸极不相称。周围帮忙的护士们都知道,这位总被误认成男医生的林默寒,骨子里比谁都执拗。
王铁山没再说话,只是靠着帐篷支架站定。他的目光落在林默寒握着器械的手上,那双手纤细白皙,却能在震后废墟里连续四十小时不休息地做手术。三天前,就是这双手,在余震不断的危楼里,硬生生从钢筋缝隙中拽出了他被压住的通讯员。
“你的名字……”王铁山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第一次听电台呼叫时,我以为是个老爷子。”
林默寒终于转过身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月光恰好爬上她的眉梢,将那双总是带着疲惫的眼睛照得透亮。“我爹当年盼儿子,生下来一看是丫头,照样按族谱排了‘默寒’两个字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王铁山胳膊上渗血的绷带,“你的伤口该换药了。”
“等会儿还有任务。”王铁山下意识地将胳膊往身后缩了缩。
“现在。”林默寒的语气不容置疑,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了纱布和碘伏。她的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女子,扯开绷带时甚至带着点不容分说的力道。王铁山闷哼一声,却见她忽然放轻了动作,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意,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。
帐篷外传来急促的哨声,是有新的救援任务。王铁山猛地站直身体,林默寒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。“还差最后一步。”她低头系着纱布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,扫过王铁山的脖颈。
“林医生,”王铁山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西坡发现幸存者,被埋在坍塌的粮仓下面。”
林默寒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加快了速度。“粮仓结构不稳定,进去最多两人。”她将最后一个结系紧,抬头时眼里闪着坚决的光,“我跟你去。”
“不行!”王铁山断然拒绝,“里面随时可能二次坍塌。”
“我是医生。”林默寒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你要救人,我要保证救出来的人能活着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让王铁山想起多年前在军校,第一次听到冲锋号时的震撼。
西坡的粮仓已经成了一片倾斜的废墟,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受潮后的霉味。王铁山用手电筒照了照裂缝,回头对林默寒说:“你在外面接应,我进去。”
林默寒没理他,已经弯腰钻进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“里面有孩子的哭声,”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,带着回音,“我听得比你清楚。”
王铁山咬了咬牙,也跟着爬了进去。狭窄的空间里,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移动。林默寒的发梢蹭着他的下巴,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奇异的松弛。
“这里!”林默寒忽然停住,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一块变形的铁皮下,“孩子在里面。”
王铁山刚要动手搬开铁皮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噼啪的声响。“不好!”他一把将林默寒直接扑倒,用后背顶住摇摇欲坠的横梁。剧烈的震动中,他听见林默寒在他怀里喊:“先救孩子!”
不知过了多久,震动终于平息。王铁山感觉后背一阵剧痛,却听见林默寒在耳边轻声说:“别动,我看看。”她的手在他背上摸索着,动作轻柔得像羽毛,“肋骨可能断了,不过没伤到内脏。”
“孩子……”王铁山艰难地开口。
“已经送出去了。”林默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王铁山,你别吓我。”
王铁山笑了笑,想回头看看她,却被她按住。“别乱动,”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,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,“等出去了,我给你做最好的固定。”
“默寒……”王铁山低声叫她的名字,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温柔,“当年在边境,你是不是也这样救过我?”
黑暗中,林默寒的动作停了。许久,她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“你中弹昏迷,我背着你走了三里地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那时候你就像头死沉的牛,我差点以为要跟你一起死在那儿。”
王铁山想起那个模糊的夜晚,月光下,一个模糊的身影背着他在丛林里穿行,他以为是哪个战友,却没想到是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。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“告诉你有用吗?”林默寒哼了一声,“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任务,哪看得见别人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“再说,我叫林默寒,你大概以为是个男兵。”
王铁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