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锅都砸了！活不成了啊！”
    “九哥！死得好惨啊——！”
    “老天爷！你开开眼啊——！”
    柳树屯的人脚步更快了！
    没人回头！
    “活该！”
    “报应！”
    “山神老爷开眼！收了这帮畜牲！”
    低低的咒骂和带着颤抖的“山神保佑”祈祷声在队伍里响起。
    昨夜的血腥和此刻身后的绝望哭嚎交织在一起，让刚刚放松一点的心又揪紧了。
    之前凭着一股愤怒和后怕支撑的身体，此刻才真正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脱力感，好些人腿肚子开始打颤，脚步虚浮。
    队伍沉默而快速地行进在土路上，沉重的负担和精神的消耗让人喘不过气。
    “姜姐姐……”跟在姜婵身旁的小桃，声音绵软无力。
    姜婵低头一看，小桃小脸通红，眼神迷离，身体一晃就要栽倒！
    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！
    额头滚烫，发烧了！
    连日来的疲惫和惊恐直接压垮了这个小人儿的身体。
    姜婵立刻放慢脚步，让板车落在队伍最后。
    趁无人注意，意念微动，一粒白色的退烧药片捏在指尖。
    她捏开小桃的嘴，迅速将药片塞进去，又灌了一口水囊里的清水。
    “咽下去。”她声音平静。
    小桃迷迷糊糊地照做。
    姜婵把她抱上板车躺好。
    快步疾走了小半时辰，队伍找了一处有树荫的路边短暂休整。
    药效渐起，小桃烧退了些，但依旧虚弱。
    她半睁着眼，小手死死攥着姜婵的衣角，像抓住唯一的浮木，声音带着巨大的惶恐：“姜姐姐……别……别扔下我……我怕……我怕一个人……”
    “不会。”姜婵握住她的小手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吃了好多饼了……阿奶当初给你的……我快吃完了……”小桃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卑微，“你……你还会带着我吗？”
    姜婵看着她苍白依赖的小脸，扯出一个极淡的笑，“带着。答应过你奶奶。有我一口，就有你一口。没吃的……就一起饿死……”
    这冰冷又实在的承诺，却像定心丸。
    小桃脸上艰难地绽开一个虚弱却无比满足的笑容，攥着衣角的手松了些，沉沉昏睡了过去。
    姜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    她看着小桃沉睡的脸，眼神复杂。
    末世五年，心早冻成了铁。
    弱肉强食是唯一法则。
    信任？同情？那是催命符！
    孙婆婆的那半个饼在饿殍遍野的末世，屁都不算。
    那些磕头磕出血哭求救命的人，她眼皮都没眨一下。
    可……穿越到这本狗血书里的世界……刚穿来时，只觉得操蛋透顶。
    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还能喘气的皮囊，比行尸走肉多点心跳。
    毫无滋味，毫无念想，只是机械性的典当珠宝买食物以求……活着。
    直到孙婆婆把那石头似的饼塞给她……把小桃推到她面前……那一刻……冰封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    那双茫然无助却干净得像被水洗过的眼睛映出的……是她自己早已遗忘的作为“人”的那点影子。
    带着小桃，是累赘，是麻烦，但或许……也是在这狗屁倒灶的世界里，拴住她这具行尸走肉，提醒她还算个人的……最后一根绳子。
    就当……给自己留点人样儿吧。
    她轻轻摸了摸小桃的额头。
    烧退了。
    通知队伍起程的铜锣声传来。
    她推起沉重的板车，载着那个小小的负担，再次汇入逃荒的滚滚烟尘。
    车轮碾过干燥的土地，吱呀作响，将翁家村的哭嚎和内心的波澜，一同抛向尘土飞扬的身后。
    前路漫长，但至少，她不再是孤魂野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