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地,额头紧紧贴着地面,姿态卑微到了极点。
“奴婢豆豆,给小主子请安。”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。
既显得惶恐,又透着一股子急切。
青果青鸢侍立在云棠身侧,两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云棠正摆弄着昨日太子景华琰送来的那只玲珑雀儿木雕。
张嬷嬷清了清嗓子,开口道:“小主子,这便是昨夜发现春芽那背主丫头逃跑,及时示警的豆豆。”
豆豆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,但目光也只敢落在云棠脚边的地毯花纹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还沉浸在昨夜的惊险中,语速略快但吐字清晰:
“回小主子,奴婢……奴婢实在惶恐,昨夜丑时末刻,奴婢肚子有些不适,便起身去茅房。回来时,路过通往后角门的夹道,黑漆漆的,奴婢心里正发毛,就瞧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往后角门溜。”
她刻意停顿了一下,同时偷眼飞快地觑了一下云棠的反应。
见小丫头还在玩那只雀儿,她继续道:
“奴婢当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,可定睛一看,那身形,那走路的姿势,分明就是春芽,她怀里还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,奴婢当时就觉得她神色不对,没想到……她竟敢做出这等背主潜逃的勾当。”
豆豆的声音拔高了些,“奴婢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,就想着,绝不能让这背主的奴才跑了,辜负了小主子和国公府的恩典!”
她说着,身体还配合得微微发抖。
话落,豆豆再次重重叩首,额头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。
再抬起头时,她的眼圈竟有些微微泛红,声音哽咽。
“小主子,奴婢不求赏,奴婢身份低微,能在国公府当差已是天大的福分。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是想着,若是有幸能离主子更近些,哪怕是在院子里洒扫,在廊下听候差遣,奴婢也定当拼了命地擦亮眼睛,绝不让任何一个不安分的,扰了小主子的清净。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想尽心尽力,报答主子的恩德。”
她将尽心尽力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。
整个屋里,只回荡着她的哭诉和那雀儿木雕偶尔发出的咔哒声。
张嬷嬷在一旁听着,觉得这丫头虽然粗鄙,倒也算机灵忠心。
青果的眼神却越发冷冽,盯着豆豆因为用力叩首而微微发红的额头,心中疑虑更甚。
云棠坐在小凳上,小口喝着牛乳,长长的睫毛垂着,看不清神色。
片刻后,她放下小碗,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角,动作不疾不徐。
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青果,声音清清脆脆。
“青果,春芽跑时,身上带了什么?”
青果立刻躬身回道:“回小主子,搜出一个小包袱,里面是两件旧衣。还有一包碎银,奴婢掂量了下,约莫有二三两重。”
云棠的目光这才缓缓转向跪在地上的豆豆,那眼神澄澈见底,却没来由地让豆豆心头猛地一跳。
“豆豆,”云棠眨了眨眼,“外院粗使丫头,月钱有多少?”
豆豆一愣,下意识回答:“回小主子,是三百文……”
“哦。”云棠轻轻应了一声,仿佛只是好奇,“那二三两碎银,要攒多久?”
她抬起小脸,目光直直地落在豆豆的脸上,补了一句:
“是得省下多少年的月钱,不吃不喝,才能攒出来呢?”
整个屋子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豆豆身形一僵,有些不明所以。
张嬷嬷倒吸一口凉气,看向豆豆的眼神,瞬间变了。
云棠不再看她,转头对青果道:“青果,你说呢?”
青果恭敬回答,“回小主子,外院粗使月钱三百文,除去粗茶淡饭、皂角灯油,每月硬省下百文已是顶天。二三两银子,不吃不喝也需攒足二十个月有余。寻常丫头,绝无可能。”
豆豆猛地抬头,声音急促,“小主子明鉴,那银子定是春芽偷的,她平日里就鬼鬼祟祟,手脚不干净,昨夜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,银子来路定然不正。”
云棠换了个姿势倚着,对青鸢抬了抬下巴。
青鸢会意,立刻转身出去。
不多时,春芽便被两个婆子押了进来。
她发髻散乱,脸上泪痕混着尘土,嘴唇干裂,眼中布满血丝,满脸惶恐。
一进门,春芽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豆豆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