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意立刻断成了三截。
整架毛笔被扫落在地。
煜王胸膛剧烈起伏,一张脸紧绷着,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眼底一片阴鸷。
他猛地抓起案头那方沉重的玉镇纸,指节捏得发白,似乎想将它也砸出去。
“王爷!”突然,一个身形瘦削,穿着灰布长衫的男子急步上前,语气急切,“王爷息怒,再砸,这动静就太大了。”
煜王身形一僵,闭着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喉结滚动,声音嘶哑,“息怒?你让本王如何息怒,好不容易……费了多少心力才搭上那条线,眼看东西就要到手了,结果呢?”
他猛地将镇纸拍回桌面,目眦欲裂,“说没就没了,煮熟的鸭子快到本王嘴里的时候就这么飞了!”
他焦躁地在满地狼藉中踱了两步,“云衡之……好个老狐狸!”
他猛地停步,“东西一进献到皇兄手里,他就立刻称病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到现在连朝都不上,本王……本王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摸不着!”
他拳头再次攥紧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“王爷!”灰衣男子又上前一步,几乎贴到他身边,声音压得更低了些,“越是这种时候,您越要沉住气,云衡之缩头不出,确实可恶,可圣上那边……未必没在看着!”
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煜王的眼睛,“王爷此刻若是按捺不住,派人硬闯或是闹出更大动静,岂不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?若是打草惊蛇,后患无穷啊!”
煜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
他死死盯着男子。
半晌,他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嗯。”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,算是应了。
煜王伸手,极其缓慢地,理了理自己蟒袍前襟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,动作恢复了平日的优雅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的声音也恢复了略显温和的调子,“是本王……急躁了。”
他垂眼,目光扫过满地的碎片和墨渍,最后落在窗外皇宫的方向,眼神晦暗不明,嘴角却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,透着一股阴沉。
“东西……先收起来。”他对着地上的狼藉抬了抬下巴,声音轻飘飘的,“让底下人手脚干净点。”
灰衣男子立刻躬身:“是,王爷放心。”
他顿了顿,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,“王爷,眼下……还是以静制动为上。”
煜王没再说话,只是踱步到窗边,望着窗外,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窗棂。
一下,又一下。
倏地,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紧接着,一个黑衣暗卫闪身而入,单膝跪地,声音压得极低,“王爷。”
煜王叩击窗棂的手指蓦地停住。
煜王没有回头,语气平淡,听不出情绪,“说。”
“云府那边……还是没动静。”暗卫头垂得更低,“国公卧房灯烛彻夜未熄,但门窗紧闭,除了贴身老仆送药,无人进出。府邸四周……多了几双眼睛,像是宫里的人。”
灰衣男子眼神一凛,立刻看向煜王。
煜王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,“……知道了。继续盯着。”
“是。”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灰衣男子小心地挪开脚边的碎瓷,走到书案旁,拿起唯一幸存的茶壶,倒了半盏已经凉透的茶。
他双手捧着,恭敬地递到煜王身侧,“王爷,喝口水,顺顺气。”
煜王终于转过身。
脸上那点强装的温和早已不见踪影,只剩下深潭般的阴冷。
他没接茶盏,目光落在男子脸上。
“你说,要以静制动,”他低声重复着男子之前的话,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,“静到什么时候?等皇兄把东西捂热了?等云衡之那个老匹夫病好了,出来给本王演一出忠君体国的戏?”
他一掌拍在窗棂上。
“本王就是不甘心!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“多少心血……眼看就要……”
灰衣男子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,眼神却更加凝重,“王爷,正因投入心血巨大,此刻才更不能行差踏错一步。”
他顿了顿,“那些东西,既已入了宫,强求已是下策。眼下,更要紧的是确保不惹祸上身。”
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,又迅速收回。
煜王盯着他,半晌,他这才伸手,接过了那杯冰凉的茶,看也不看,仰头一饮而尽。
他将空茶盏重重磕在窗边小几上,发出了“咚”的一声。
“善后……”他的眼神飘向皇宫的方向,眸底幽深难测,“那就……静给皇兄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