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中事务再要紧,也比不过你的身体,如若操劳过度,伤了身子才是大事。分出去些,你也能松快些。此事就这么定了。”
“待你平安生产,养好了身子,这些东西自然还是你的。”
他话语里的关切很是真切,可那股不容人反驳的话头,落在夏月淑心头却很是难受。
她张了张嘴,想再争辩,却见他已移开目光,端起茶盏,显是不欲再谈。
一股难言的郁闷瞬间堵住了胸口,让她喉头发哽。
她垂下眼睑,指尖紧紧攥着丝线,终究是没再出声。
翌日清晨,夏月淑按例去给云棠请安。
她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,言语恭敬,礼数周全,挑不出一丝错处。
云棠正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块新做的栗子糕,大眼睛满足地眯着。
夏月淑进来时,她只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示意知道了。
待夏月淑行礼问安完毕,准备告退时,云棠才像是刚注意到她,抬起小脸。
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。
夏月淑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婉,眼神也很平静,但那眼底深处一丝被极力压抑的黯淡,还有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郁,却没能逃过云棠的眼睛。
云棠没说话,只是舔了舔沾着糕屑的指尖,然后对侍立在旁的青鸢使了个眼色。
青鸢会意,微微躬身退后一步。
夏月淑并未察觉她的动作,只强撑着精神,又福了福身:“小姑姑若无其他吩咐,月淑便先告退了。”
“嗯。”云棠又拿起一块栗子糕,小脑袋点了点。
待夏月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云棠才放下点心,小眉头微微蹙起。
她转向一直侍立在角落,低眉顺眼的心儿。
“心儿。”云棠唤道。
心儿心头一紧,立刻上前几步,扑通一声跪在矮榻前,“奴婢在,小主子有何吩咐?”
云棠用小指尖点了点矮几桌面,那双大眼睛直直看向心儿,“月淑侄媳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?说。”
“回……回小主子,”心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,“是关于我家夫人,夫人她……她心里不痛快。”
“哦?”云棠的小身子微微前倾,来了兴趣,“因为什么事?”
心儿深吸一口气,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。
“夫人好不容易才……如今却……她心里难受,又不敢违拗国公爷,怕伤了夫妻情分,也怕被人说不知好歹……这才……”
心儿说完,重重磕了个头,“奴婢多嘴,还请小主子恕罪!”
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。
云棠安静地听着,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。
她用小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矮几光滑的漆面,一下,又一下。
半晌,她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明白了。”她说道。
随后,她重新拿起那块啃了一半的栗子糕,小口小口地继续吃起来。
只是那双垂下的眸子里,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
青鸢在一旁垂手侍立,眼观鼻鼻观心,心中却暗自凛然。
小主子这副模样……
怕是心里,已经有了计较。
云棠咽下最后一点糕屑,这才慢悠悠地从小包里摸出几颗松子糖,摊在小肉手上,低头认真地剥起来。
她剥得又慢又仔细。
一颗,两颗。
青鸢和跪在地上的心儿都不敢出声。
终于,云棠剥好了三颗松子糖,圆滚滚的糖粒躺在她的掌心。
她拈起一颗,塞进自己嘴里,小腮帮立刻鼓起一个小包。
随后,她抬起清澈的大眼睛,看向心儿。
“喏,”她伸出小手,掌心躺着另外两颗晶莹的松子糖,“给你一颗,给你家夫人一颗。”
心儿一愣,随即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小主子这是……
在安慰夫人吗?
她连忙双手接过,指尖触到那带着微温的糖粒,声音略微有些哽咽,“谢……谢小主子!”
“去吧。”云棠摆摆小手,小脑袋又低了下去,似乎在研究剩下的松子糖该什么时候吃。
心儿将两颗松子糖仔细用手帕包好,揣进怀里,这才磕了个头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屋内一时只剩下了云棠和青鸢。
云棠安静地吃着糖,大眼睛望着窗外出神。
青鸢也不敢打扰,只静静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