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“娘亲,您别这样,瑞儿害怕。”
周秋兰低垂着头,看着面前的云瑞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蹲了下来。
她直视着云瑞,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开口,“瑞儿,都是娘亲不好,是娘没有给你谋一条好的活路。”
她顿了顿,咬牙切齿地道:“如果娘真的不能挺过这一次,以后就只有靠你自己了,如今娘的身边也没有可信任的人了。”
“你还记得你爹长什么样子吗?”
云瑞仔细想了想,接着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很小的时候看过爹爹的画册,但是已经过去了很久,现在已经不记得爹爹到底长什么样子了。”
周秋兰苦笑一声,双手捧着云瑞的脸,神情莫名,“是啊,就连你都不记得他了,我也不记得了,所以这都是云衡之他欠我们母子的。”
“是因为他,你爹才死无葬身之地,是因为他,你才一出生就没了爹,也是因为他,我们在这府中蹉跎了多少年华,到头来他一句话就把我关在了这里。”
云瑞仰头看着周秋兰的模样,嘴巴微张,然而,周秋兰却突然话锋一转,“瑞儿,你听着,接下来我和你所说的话,你都牢牢记下,出去后寻一个云衡之意识不是特别清醒的时候,把这些话说给他听。”
对上她满眼期待的眼神,云瑞弱弱地点了点头,“只要娘亲能高兴,瑞儿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云瑞从佛堂里出来,低着头,用手背使劲抹着脸上的泪痕。
可那双眼睛还是红红的。
娘亲最后在他耳边反复叮嘱的那些话,烫得他心口发慌。
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,只闷头快步往自己的小院走。
翌日,夜色深沉。
云衡之独自坐在书房的窗边。
他推开面前堆积的公文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西院那一片方向。
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二弟那张脸。
在众兄弟中,他们二人感情最是深厚。
二弟性子温润,不似他这般刚硬,却最是体贴。
他咽气时,眼睛都没闭上。
云衡之端起桌上的酒壶,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。
他一向自持,极少饮酒。
几口烈酒下肚,眼前便有些模糊。
“大哥……替我……照顾好……”
“二弟……”云衡之低喃一声,声音沙哑。
他又灌了一口酒,只觉得头重脚轻,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就在他扶着额头时,一个小小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。
是云瑞。
他显然在门外踟蹰了许久,小脸上满是紧张。
此刻,大概就是娘亲说的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吧?
云瑞深吸一口气,随后怯生生地走了进去。
他走到离云衡之几步远的地方,仰起头看他。
云衡之察觉到动静,醉眼朦胧地看过来,一时竟没认出是谁,只含糊地问:“谁?”
“国公……大伯……”云瑞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。
云衡之眯起眼睛,努力聚焦,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小人儿是谁,“瑞哥儿?这么晚了……何事?”
他的声音含混不清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云瑞看着云衡之泛红的脸和迷蒙的眼神,心脏怦怦直跳。
他想起娘亲在佛堂里的眼神,咬了咬下唇,终于鼓起勇气开口。
“大伯……”云瑞的眼泪又涌了上来,“您……您不是说,爹爹死后,您会代替爹爹照顾好我和娘亲的吗?”
云衡之猛地坐直了身体,醉意似乎被驱散了几分,眼神直直看向云瑞:“你说什么?”
云瑞被他这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。
但想到娘亲,他还是强撑着,流着泪,哽咽着继续开口。
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因为爹爹不在了……所以大伯就可以说话不算话了?”
“住口!”云衡之猛地站起身,双目赤红,胸中翻涌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。
他一把抓住云瑞肩膀,“谁教你这么说的?是不是周秋兰?她竟敢……她竟敢如此挑唆于你!”
云瑞疼得小脸扭曲,惊恐地看着眼前暴怒的云衡之,吓得浑身发抖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云衡之胸腔剧烈起伏。
他死死盯着云瑞惊恐的眼睛。
那里面映出自己此刻狰狞失控的模样。
这模样……
何其陌生,又何其丑陋!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在心头缓慢上升。
他抓住云瑞肩膀的手,力道一点点松懈下来。
云衡之踉跄着后退一步,身形晃了晃。
他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,手肘撑在书案上,捂住了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