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下,只得重新开始。
好不容易背完,柳氏又立刻铺开描红纸,磨墨的力道重了许多。
“来,照着主子赏你的那本字帖,一个字一个字给我描,记得一定要一模一样。”
昏黄的油灯下,云璋握着笔,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腕,一笔一划地开始描摹。
柳氏搬个凳子坐在旁边,眼睛已然熬得通红。
云璋稍有停顿,她手指便狠狠戳上云璋的额头。
“发什么呆,手腕稳住啊,你这写的什么?蚯蚓爬吗?”
“这里,这笔要顿下去,重写!”
不知过了多久,云璋快要趴伏在书案上。
无论他如何努力眨眼,掐自己大腿,那股倦意却越来越重。
眼前的字帖上,那些原本清晰的笔画开始变得模糊起来。
他握着笔的手指早已僵硬麻木,手腕酸痛得微微发抖。
他摇了摇头,强撑着精神,正小心翼翼地描摹一个永字。
这是字帖上最难的字之一,也是柳氏反复强调一定要练好的。
笔尖悬在最后那个捺画上,就在他屏住呼吸,准备用力送出的瞬间,眼皮重重一合。
手跟着不受控制地一抖。
墨汁正正滴落在刚刚描好的永字中心。
“嗒”的一声轻响,在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云璋猛地惊醒,看着那片墨污,小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他下意识地抬头,惊恐地望向旁边的母亲。
柳氏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手和笔下的纸。
云璋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,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,带着一股冷风。
紧接着……
“啪!”
一声极其响亮的抽打声骤然响起。
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右手手背上猛地传来。
云璋整个人一颤,手中的毛笔哐当一声掉落在桌上,又滚落到地上。
他本能地缩回手,紧紧捂住火辣辣的手背。
那痛感尖锐无比,痛得他眼前忍不住阵阵发黑。
他抑制不住地剧烈哆嗦着。
而他捂住的地方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起一道红痕。
柳氏手里紧握着那根楠木戒尺,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她的胸膛剧烈起伏,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。
“璋儿,你怎么一点苦都吃不了,这点事都做不好呢?”她的声音颤抖,“你看看,你看看,多好的纸啊,主子给的恩典,就被你这么糟蹋了,你这没出息的样子,拿什么让小主子高看你一眼,拿什么在这府里立足!”
她越说越激动,“擦掉,重写,写不好不许睡觉,娘会陪着你的。”
云璋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不敢哭出声,只能死死咬着下唇,用另一只小手抹掉眼泪,抖着手重新铺纸。
接连七日,小院里的灯火都亮到深夜。
云璋眼下的青黑一日深过一日。
原本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凹陷下去。
如此这般,不过半月光景。
这日午后,云棠正处理庶务,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:“主子不好了,璋少爷……璋少爷他突然高热不退,还呕了!”
云棠眉心一蹙,连忙问道:“怎么回事?赶紧去请大夫!”
“是!”
待到云棠赶到云璋暂居的小院,只见云璋小脸烧得通红,紧闭双眼躺在床上,气息微弱。
柳氏跪在床边,哭得肝肠寸断,脸上满是懊悔与恐惧,嘴里不住念叨着,“是我不好,都是我逼得太紧,是我害了璋儿……”
大夫诊脉后,开了方子,摇头叹道:“小公子这是心力交瘁,又感了风寒,忧思过重,郁结于心所致。需得静养,万不能再劳神耗力了。”
云棠的目光从云璋脸上移开,落到哭得快要脱力的柳氏身上。
云棠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柳氏的啜泣,“我当初允你们进入棠华院,留在身边,不是想从你们身上获得什么。”
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,茫然又惊惶地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望着云棠。
云棠看着她的模样,小脑袋摇了摇,“璋哥儿在雕刻方面有天赋,我就请了专门的师傅教他,他自己也很争气,现在雕刻的物件栩栩如生。”
柳氏面上更加茫然了。
云棠郑重其事地说着,“学习,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,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想你应该也清楚,你想要他变得更好,能够让他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,这没错。”
她顿了顿,小脸上满是不解,“但你用错了方法,如果像这样没日没夜地学就能好,那天下便不会有郁郁不得志之人了,您说我说得对不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