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死死瞪着洛珩,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粗气。
刚想再喷几句找回场子,旁边那位大周陈侍郎清了清嗓子,声音不高,却像块冰砸进油锅:
“肃静!”
满殿嗡嗡声戛然而止。
陈侍郎捻着山羊胡,眼神在柳太白那首华丽堆砌的诗稿和洛珩身上扫了个来回,脸上没啥表情,活像个铁面判官:
“比试结果,显而易见。汉王世子此诗,字字凝血,句句含悲,非亲身浴血者不能言。意境之沉雄,笔力之苍劲,远胜柳老之作。此局,大靖洛珩——胜!”
“哗——!”
大靖这边瞬间炸了锅!
几个憋红了脸的老臣差点蹦起来,汉王洛烬那油桶似的身子猛地一挺,小眼睛瞪得溜圆,一巴掌拍在旁边武将的大腿上:
“听见没!赢了!龟儿子的!真赢了!”
对面的宋国使团,彻底蔫了。
杜衡脸皮紫涨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蹦不出来。
柳太白更是眼前一黑,脚下踉跄一步,被随从慌忙扶住。
他死死盯着洛珩,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,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竖子…侥幸!我们走!”
说罢,也不管什么礼数,袖子一甩,在宋国使团一片灰溜溜的簇拥下,狼狈不堪地冲出金銮殿,活像一群打了败仗的逃兵。
龙椅上的靖武帝,那张枯树皮似的老脸,此刻像是被春风拂过,每一道褶子里都透出光来。
他猛地一拍扶手,声音洪亮得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:“好!好!好!洛珩!朕的麒麟儿!真给朕长脸!给大靖长脸!”
他大手一挥,唾沫星子都带着兴奋劲儿:“传旨!汉王世子洛珩,扬我国威,文韬武略,当赏!加封食邑三千户!赐黄金万两!明珠十斛!另赐‘文华武英’金牌一面!见金牌如朕亲临!”
“孙儿谢陛下隆恩!”
洛珩和汉王赶紧出列谢恩。
汉王那胖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,褶子都挤没了。
太子洛宸站在一旁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脸上硬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他看着洛珩那挺拔的背影,听着父皇那毫不掩饰的赞赏,心头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,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。
不行…
绝不能再让这小子得意下去!
必须动手了!越快越好!
大周陈侍郎也带着人上前,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:“恭喜大靖陛下,贺喜汉王世子。贵国得此英才,实乃幸事。一级盟国之约,东海明珠岛通商之权,自今日起,归于大靖。我等使命已毕,就此告辞。”
说完,也不多留,带着人转身就走。
一场闹剧落幕,靖武帝心情大好,大手一挥:“今日痛快!走!随朕出城,登高望远,设宴庆功!”
旌旗招展,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开出了帝京城门,直奔城外最高的揽月峰。
山顶早已铺开华盖锦毯,美酒佳肴流水般摆上。
靖武帝坐在主位,红光满面,太子、汉王、魏王等几个儿子陪坐左右,洛珩作为今日最大的功臣,也被特赐坐在汉王下首,位置颇为显眼。
靖武帝端着金杯,对着群山意气风发:
“诸位爱卿,今日大胜宋国酸儒,扬我大靖文风!当浮一大白!来,满饮此杯!”
“谢陛下!吾皇万岁!”
众人齐声应和,举杯畅饮。
洛珩端着酒杯,脸上带着笑,目光却下意识地投向西南方的天际。
不知何时,一大片浓墨似的乌云正从那个方向翻涌而来,迅速吞噬着碧蓝的天空,边缘透着不祥的铁灰色。
“要变天了?”
汉王洛烬灌了口酒,抹了把嘴边的油渍,嘟囔道。
洛珩心头猛地一跳!
这景象…太熟悉了!
前世,就在差不多这个时候,也是这般乌云压顶!
紧接着,就是八百里加急的噩耗——
手握西南重兵的王洪亲弟弟,镇南将军王辉,反了!
王辉此人,仗着王家在西南根深蒂固,手握精兵,早就野心勃勃。
前世这场叛乱,虽最终被镇压,却也消耗了大靖无数国力,让太子一党趁机攫取了更多权柄。
洛珩捏紧了酒杯,指节微微发白。
不行!
必须示警!
但绝不能明说!
靖武帝生性多疑,若直接说王辉要反,非但不会信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,甚至被太子反咬一口,说他离间君臣、图谋不轨!
“珩儿?发什么愣?”
靖武帝的声音传来,“莫不是还在回味方才那首诗?哈哈!”
洛珩猛地回神,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略带神秘的笑容,放下酒杯,对着靖武帝拱了拱手:“皇祖父见笑了。孙儿方才观天象,见这乌云骤起,其势汹汹,自西南而来,搅动风云,心中忽有所感。”
“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