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那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又生龙活虎的小鬼,姜负脸上始终挂着笑意。
少微待填饱肚子,自灶屋里出来,只见姜负又站回到了堂屋外雨幕前。
察觉到小鬼视线,姜负扭头看去,一只手捏起肩上系着的披风,示意地“喏”了一声,眼神仿佛在说,我既添了衣,可就不能再拽我骂我了。
少微勉强满意地抬了抬下巴走过去。
姜负的视线看回天际,随口喃喃般问:“离重九还差几日?是不是就要到了。”
少微不知她究竟在看什么,一边跟着盯那天边阴云,一边答:“四日后。”
姜负继续喃喃:“还要这么久啊。”
少微扭头看她:“你有什么着急之事吗?”
姜负也转过头,看着她,却是故作神秘一笑:“这个可不能告诉你。”
少微翻了个白眼,嘴上说“我也不见得想听”,心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,而最胡乱的想法莫过于——她总不能是寿命将至要赶在重九咽气吧?
虽说这等事严肃沉重,怎么也不该拿来故作神秘吊人胃口……但姜负历来就是个混不吝,又曾不止一次声称喜好洗颈待戮之道,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?
少微心里存下了这个想法,再看这阴雨天,只觉加倍不吉利了。
偏偏当晚姜负咳嗽不断,更叫少微辗转难眠,连次日晨早时静坐也安不下心来。
姜负坚称只是小毛病,少微却态度强硬,配药煎药务必让姜负喝下,只差强灌了。
姜负一日早晚各灌一碗苦汤入肚,待到重九前一日,夜咳声总算消失。
重九当日,少微清晨醒来,推窗一看,只见天色也终于大晴了,那阴云罩顶的不祥不安之感随之散去大半。
少微暗暗舒了口气,原来又是疑神疑鬼虚惊一场。
心情轻盈许多,少微洗漱扫地静坐,重新恢复了秩序。
待静坐完毕,院中传来墨狸喊开饭的声音,少微应了一声,经过姜负屋前,将门推开一点,却见姜负依旧睡着,尚未起身梳头。
总是这样虚惊来虚惊去,少微轻易不愿再一惊一乍显得自己很不沉稳,此时只当姜负是因近日吃药而嗜睡,遂只是扒着门喊道:“饭已烹好了,该起身了!”
然而榻上躺着的人影却毫无反应。
少微立即推门而入,又喊了两声,姜负依旧双眼紧闭一动未动。
屋外有凉风吹入,少微身子忽觉一冷,竟感到有些久违的畏惧,她试着伸出手去,试探姜负的鼻息,却未感受到分毫气息波动。
少微的脸已白了三分,她手指匆匆下移,要去触按姜负颈部脉搏,然而手刚探入那尚有温热的颈间,便见姜负脖子一缩,痒得睁眼笑起来,再未能装下去了。
少微瞪大眼睛:“你……!”
情绪大起大伏,她话也说不完整了,只顾扑到榻上,拿双手去挠姜负的脖子腋下的痒痒肉,姜负挣扎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好了好了,不就多睡了片刻吗,瞧你吓得,像只蚂蚱一般。”
少微停了手,姜负整理乱掉的头发衣衫坐起来,却见眼前的小鬼眼中竟含着一点泪光。
见她神态,少微恼羞成怒气冲冲质问:“睡到现下,你是头猪吗!”
这似是她此刻能想到最难听的话了。
姜负眯眼一笑,伸出一只手,刮了刮少女红彤彤的鼻头:“是啊,我是猪,做猪好,做猪妙,吃饱就睡哼哼叫。”
她说到最后,张着嘴巴皱着鼻子果真哼哼猪叫了两声,少微猝不及防破涕为笑,因笑得太突然又想竭力压制,弄巧成拙也发出一声闷闷哼叫,与猪叫亦有五分相像。
少微脸一红,仓促打断姜负的取笑,命令道:“你也知猪也要吃饱了再睡,还不赶紧起身吃朝食!”
她说着便拖姜负下榻。
“不急不急,先梳头。”姜负说话间推开窗,向墨狸喊了一声,让他不必等,自行先吃。
姜负双手按着少微的肩,压着她在临窗梳妆的竹榻上坐下,面向那张梳妆小几。
少微反应过来,抬手按在头顶,皱眉回头,大大的眼睛里带着询问。
姜负已在她身后坐下,笑着晃了晃手中桃木梳:“叫为师给你梳一回头,你可是答应过的。”
少微看了姜负一会儿,不知想了些什么,而后转回了头去,还未开始便先催促:“那你快些梳,我饿着呢!”
“女子梳头可是细功夫,多些耐心!”姜负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逞愉悦,她一手执梳,一手托起一缕沉甸甸的乌发,刚梳罢第一下,便立时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窃笑。
少微微微歪头,从铜镜中看去,只见姜负浑然一副脸都要笑烂了的模样。
一颗脑袋几把头发而已,究竟有什么好梳的?
少微不屑地在心中嗤了一声,有意翻个白眼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,白眼翻到一半时也叛变成了笑眼。
姜负梳头的手艺十分娴熟,少微从镜中只见她一双手翻来覆去,犹如道家捏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