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岐一笑:“尽孝,活着,报仇。”
顺序很重要,要尽孝才能活,要活着才能报仇。
少微难免想到上一世他尽孝的结果,皇帝好似就是被他造反的消息给活活气驾崩了。
当然,他也在丧钟响起的同一夜死去了,就当他紧跟着去黄泉下尽孝了吧。
这孝感黄泉之人,此刻问她:“你呢?祝执已死,你下一步是何打算?”
少微:“我要杀仙师赤阳。”
她看着刘岐,说:“我本就打算告诉你的,他是我的仇人,你要当心。”
她的提醒关心与常人不太一样:“以免你不知情时,不慎与他同谋,也成了我的敌人。”
对待敌人,她一向不死不休。
刘岐笑着点头:“好,我记下了,我会当心,绝不成为他的同谋。”
他说着,端起了茶碗,示向她:“你我才是同谋,不妨就以此茶为证,结长久之盟,可好?”
少微看向他端起的茶碗,心想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,这大约才是他今晚拜访的目的。
这目的无可厚非,她入京便是受他相助,在这京中步步艰险,他本就是她最好的选择,只是——
“我不能全部应下。”少微说。
“为何?”刘岐不解,下意识地道:“我哪里又说错做错了,让你感觉不快意,不安心了?你只管像上次那样说出来,我还可以反省。”
“这次不是你的问题!”少微打断他的询问,道:“是我。我的事应该很快就能结束,若到时我活着,找到了要找的人,必会带她离开,故不能与你结长久之盟。”
她很看重承诺,因此才不会贸然承诺。
而刘岐此刻脑海中只有“很快离开”四字最为明晰,他怔然问:“你如今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家宅,已是神祠太祝,未曾想过要留下吗?”
少微摇头:“这些又不是我想要的,只是暂时一用。我只想找到她,替她报仇。”
刘岐此刻并辨不清少微口中的那个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,但值得她拿性命去找的人,必是再重要不过。
他不由问:“若能将人寻到,一起离开,打算去到哪里?”
少微:“还没想好,总之越远越好,再不要来这长安。”
这利落果决的话,莫名使人有些怅惘无措,刘岐落下眼睫,看着自己仍未收回的茶碗,片刻,才回神笑着说:“也好。”
他道:“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从很久前他便在想,若有朝一日能找回虞儿,他必要将虞儿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叫她平安欢喜地长大。
只是如今从南已经找回,虞儿仍无音讯,从南为此愧疚,他亦不得安心,梦中常见兄嫂泣泪。然而虞儿当年太过幼小,尚是婴童模样,而今形容必已大变,正也因此才一直难有线索。
只要他活着,就仍要找下去,若有朝一日果真寻到,必当也要远远送离长安,绝不要搅入这腥风血雨。
将心比心,他没有任何道理劝眼前的人留下,正要收回茶碗,碗沿却被另一只碗重重碰击,伴随这清脆声响,茶水都洒出几滴。
刘岐顺着那只茶碗看上去,只听她道:“虽结不成长久之盟,但我离开之前,你我大可以协谋互助。”
见他一时不语,少微肃然问:“你不愿意?”莫非今晚前来,竟非要她签了长久卖身契与他才行?
察觉到一丝猛兽即将炸毛的危险气息,刘岐陡然回神,友善一笑,双手捧碗,去碰她的碗:“就此一言为定。”
待碰罢,又率先表态,仰首饮茶,再无分毫迟疑。
少微咕咚咚将茶水一饮而尽,才把碗搁下。
刘岐只饮数口便已将碗搁下,待见她碗中已是一滴不剩,只恐她会误认为自己不够诚心,遂横起右臂落于小几上,稍作遮挡。
月色映在那未尽的茶水里,晃出一圈波光。
刘岐心中有一道声音在说,他本一只孤魂戾鬼,遇到此等不凡神物,哪怕只是短暂同行,也很足够了。
至亲之人亦会在一夕间变得陌生可怕,他再未想过要与谁织造出紧密长久的关系,必是因为她实在不凡,使他生出长久共谋的贪念,无形中竟存下这样不切实际的异端之想。
他确实该好好反省清醒,以免一再失智。
刘岐不再主动多言,但少微所问之事,他皆细致作答。
少微将想问的都问罢,也不再久留他,她明日还要入宫面圣,需要早些歇下。
刘岐起身,告辞而去,只留下半碗茶水依旧在月下晃动。
墨狸自要被少微喊去送客,家奴也要将盗来的人归于原处,山骨央求他,明晚务必再盗一次,他还有话没说完。
大家都各忙去了,少微没听到小鱼的动静,跑去书房一看,只看人已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,口水流了一片,只差吐一串鱼泡泡出来。
少微大怒,将这懒鱼拎到榻上,罚她明日写双倍。
翌日,天色初亮,郁司巫即带着车马巫者来到姜宅,事无巨细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