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从排水口传来的，密密麻麻的刮擦声，像是无数只尖锐的指甲，在狠狠地抓挠着众人的耳膜和心脏。李默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，他死死地攥着短刀，手心里的汗水，让刀柄变得又湿又滑。
“完……完犊子了……”他嘴唇哆嗦着，“这下不是包饺子了，这是捅了耗子窝，人家全家老小都出来找咱们报仇了。”
阿朵迅速起身，将几张威力最大的符箓扣在手中，护在了影刺身前。她看向林烬，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询问。
然而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林烬的脸上，没有丝毫的慌乱。
在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，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。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骸骨，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骨粉，那姿态，不像是一个被困在绝境中的猎物，反而像一个即将开席的……主人。
“厨房垃圾，也有厨房垃圾的用法。”
林烬开口了，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，令人心悸的冷静。
“林哥，都这时候了，你就别打哑谜了！”李默急得快要跳脚，“再不想办法，咱们就要被这帮鬼东西拖下去当晚餐了！”
“谁说我们要在这里等？”林烬反问。
他走到房间中央，低头看着那个不断传来异响的排水口，那深邃的黑暗，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。
“待在这里，是等死。”林烬的目光扫过众人，“往上走，是血月楼的主力，更是找死。所以……”
他伸出手指，指向了那个唯一的，也是最危险的方向。
“我们下去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李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，“下去？跟那帮玩意儿一起游泳？林哥，你是不是刚才吃骨头吃坏了脑子？”
这个提议太过疯狂，以至于阿朵都皱起了眉头：“林烬，下面情况不明，怪物数量众多，我们现在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林烬打断了她的话，他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，“正因为下面情况不明，怪物众多，我们才有机会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自己的同伴，那双曾被绝望与疯狂充斥的眼眸，此刻闪烁着理性的，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光芒。
“你们以为，我现在身上的‘秽气’，是催命符吗？”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，“不，它现在是我们唯一的路标，也是我们最强的武器。”
“我就是诱饵。”
“只要我下去，所有怪物的注意力都会被我吸引。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无差别地攻击活人，而是精准地清除我这个‘污染物’。”
“而我刚刚吞噬的那些记忆，给了我一张虽然残破，但却无比宝贵的地图。我知道下面几条主要渠道的走向，我知道哪里有暗流，哪里有临时的藏身之所，甚至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我知道一个地方，一个它们绝对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。”
李默和阿朵都愣住了。他们看着眼前的林烬，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。那个被仇恨驱动，时而疯狂，时而消沉的少年，似乎在刚刚那场“进食”中，连同那些骸骨一起，被彻底粉碎，然后又以一种全新的，更加坚韧、也更加危险的姿态，重组了起来。
他不再仅仅依靠蛮力，他开始……思考。用敌人的规则，来布置自己的棋局。
“那些记忆里提到，”林烬继续说道，“血月楼为了保证投入‘化生池’的祭品足够‘纯净’，在地底深处，建立了一座‘涤魂所’。所有被认为有价值，但又沾染了些许杂质的祭品，都会被送去那里进行‘清洗’。那里，有克制‘烬海’污秽之力的力量存在。”
“只要我们能到达那里，我就有机会洗掉身上的‘秽气’，摆脱追踪。甚至，我们还能在那里找到真正的补给，一条真正的生路。”
他的计划，疯狂，大胆，却又环环相扣，逻辑清晰。
那不是一次盲目的逃亡，而是一场目标明确的，逆向突围。
李默张了张嘴，还想说什么，但看着林烬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，他最终把话咽了回去。他知道，林烬已经做出了决定。他能做的，就是跟着这个疯子，一起疯下去。
阿朵深深地看了林烬一眼，她从他的眼中，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决绝，也看到了一丝隐藏在决绝之下的疲惫。她知道，这个计划对林烬的消耗将是巨大的。但他说的没错，这是唯一的生路。
“我需要一点时间。”阿朵没有再反对，而是迅速蹲下，开始整理她那些瓶瓶罐罐，“我把剩下的药分成三份，每个人都带上。影刺我会用银针封住他的心脉，让他陷入假死状态，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消耗。”
行动，就代表着同意。
队伍迅速动员起来。阿朵飞快地处理着药材，李默则在墙上那些刑具里挑挑拣拣，最后选了一把带着倒钩的，造型狰狞的长柄铁爪，看起来比他的短刀有威慑力多了。
林烬则闭上眼睛，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地图和信息，一遍又一遍地梳理，将每一个岔路，每一个可能的危险点，都牢牢刻在心里。
几分钟后，准备就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