翟文生怕王信不懂,极力的解释道:“所以王子腾想要取代冯庸,可他手里没兵,朝廷怎么会放心呢,这也是王子腾输于冯庸的原因。”
王信骑在马上,静静的听着,心里有自己的盘算。
翟文这一路对王信的态度不断改观,从开始的疏忽,到如今的拉拢,想到日后在京城的互相支持,越发不愿意王信莽撞。
“所以我想要打败冯胖子,除非能让朝廷和大同地方放心,关外没有了威胁?”王信笑道。
翟文沉默了起来。
王信不由奇怪,难道不是如此。
“翟公应该是周阁老提拔起来的吧?”王信突然问道。
翟文一脸意外,忍不住说道:“我怎么有资格被周阁老亲自提拔。”醒悟过来,连忙掩饰问道:“将军为何有如此疑问?”
王信确定了,此人的确属于太上皇一系。
“太上皇老人家当年以文制武,打压勋贵,提拔武将,重用文臣,包括如今的九边巡抚体系,出于太上皇老人家之手。
冯胖子是武将,翟公是言官,而王子腾是勋贵,据我所知,王子腾与忠顺亲王交好,忠顺亲王又是皇帝的亲叔叔。
所以翟公站在冯胖子那边,道理倒是天经地义的,这些事并不难猜,有脉络可循。”
翟文不得不认真打量身边这位年轻的将军,虽然知道与外表的年轻不同,此人性格沉稳,内有大智,可还是忍不住惊叹。
王信主动说道:“说来也是有缘,我也不知何德何能,入了在张部台的眼,舍不得放我回扬州,如果不是张部台,我也不会来到这大同。”
朝廷的局势的确有党争,支持太上皇的,支持皇上的,两边下注的,中立的,墙头草的。
实际上翟文他们这个级别,更多的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,不过是根据上头的命令去做事罢了,没资格,也不能说是谁的人,大家只是普通人罢了。
既然王信开诚布公,翟文当然也知道张部台是谁,于是便不再隐瞒。
“太上皇不一定希望关外彻底平稳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
“唉。”
翟文叹了口气,感慨道:“要说太上皇老人家,如果不是私心太重,以他老人家的智慧和手段,说是圣君也不为过了。”
王信点了点头,多少也听过太上皇的事,客观来看的确如此。
以大周开国之局势,勋贵势力之深,前明土木堡之变,几十万野战军尽没,才有了勋贵衰败的局面。
而大周开国勋贵的势力更甚,却能在太上皇的布局下,做到稳定的权力交接,光这一件事,懂的都懂,是多么的厉害。
接下来翟文的分析,令王信刮目相看。
现在朝廷威望大不如前,各地隐隐失控,文官大户反而是最大的威胁,朝廷收不上税来,却一点办法也没有,比起武官的危害更大。
如果关外威胁没了,大同不再需要武官,只怕文官和大户做大,反而不像如今,大同虽然是冯胖子的地盘,可朝廷还能使唤的动。
说句不好听的,那些拖欠钱粮十年如一日的地区,与造反自立为王有什么区别呢。
不过是举着大周的旗号罢了,这旗号是地方大户们用来甩锅的对象,告诉下面百姓们是大周朝廷的不好,而不是地方大户们的剥削才让他们日子不好。
因此百姓们痛恨远在天边的朝廷,却与身边的大户们一个鼻孔出气,把大户们当做自己的主心骨
王信对翟文的印象大为改变。
光这个认知,翟文就非常了不得了。
笔杆子控制在读书人手里,只会说武将失控如何如何,必须要以文制武的道理云云,从来不说文人失控如何如何。自科举兴盛以来,大多数的情况下,是读书人先失控,才有了国家的崩溃。
文官当道,哪朝不是文官失控,地方失衡,才有了国破家亡之惨状。
武将的失控是有形的,而文人的失控是无形的,更加难防。
王信不得不想一个问题。
如今是太上皇掌握朝堂,由内阁主持日常,按照翟文所言,那为何还要调自己来大同呢。王子腾的失败,说明他们支持的是冯庸。
又调自己来大同,王信看着翟文,翟文仿佛知道一些事。
“我并不知道,只是如将军先前所言,任何事物都有其脉络可循,不过是隐晦些罢了。”翟文自信的笑道。
天下聪明人何其多。
王信忍不住感慨。
有时候这片土地就是聪明人太多了,都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,所以卷起来不要命,一代比一代勤劳,不过对自己而言,能拉拢更多的聪明人却是有好处。
王信也猜到了。
既然太上皇如此厉害,知道要维持地方平衡,而冯胖子的势力越来越嚣张,甚至不把朝堂纲纪放在眼里。反观自己人马少,自给自足,朝廷用得起,主要是还能打,自己后背的势力又与冯胖子不和,还有比自己最好的对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