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儿终归不敢彻底得罪她们,一边指责,一边开脱,见众人神情,心里越发诧异。
探春纤指在炕几上轻轻一叩,睫毛微微颤动。
不等平儿说话,轻笑道:“这就是症结所在!银子花了双份——公中一份,我们自己贴一份,东西却只落得一半能用,另一半白白糟蹋!里外里算下来,反倒多费了一倍的钱!依我看,不如干脆把这脂粉买办的份例蠲了,省得养蛀虫!”
探春又看向众人,问道:“你们说是不是?”
已经到了如此地步,众人纷纷说是,事情就算这么办了。
平儿有些恍惚,虽说三姑娘利用了自己,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来,必然是临时起意,既是临时起意,却能顺手解决一桩以往二奶奶都不愿意管的难事。
天底下怎么还有这般厉害的姑娘。
平儿惊呆了。
见事情说的差不多,又看了眼平儿,发现平儿已不复刚才的气势,探春挥了挥手,“你们都下去吧,平姐姐来找我必然有事,你们的事回头再说。”
众人这才纷纷离开。
无缘无故领了个人情,平儿不禁苦笑。
仿佛猜到平儿的想法,探春主动问道:“平姐姐来找我,可是因为二嫂子的事。”
平儿吸了吸鼻子,脸色变得严肃,质问道:“三姑娘既然知道二奶奶的事,为何不管呢。”
“唉。”
探春叹了口气。
“平儿姐姐来得巧,恰好看到我刚才逞威,必然以为我很轻松,其实府里的事,平姐姐知道的不比我少,我的难处有多少,平姐姐也一清二楚。”
平儿没想到探春如此软了下来,偏她说的又是实情。
二姑娘迎春虽也是大房的庶出,可大太太并不怎么管事,对二姑娘不算好,也不算刁难。
三姑娘是二房的庶出。
二奶奶和夫人又是姑侄,自己跟着二奶奶,岂能不知道三姑娘这些年过的多么小心。
如此局面下,三姑娘还能获得不错的名声,以及今日的局面,平儿扪心自问,换成是自己,万万办不到的,一时间有些心疼起来。
平儿伤心道:“我又如何不知三姑娘的难,只是二奶奶平日里多几位姑娘不差,难道就不能多顾念下旧情吗。”
探春眼圈也红了。
“二嫂子的事,我一直在着急,府里的人有多么势力,别说我只是个庶出的姑娘,哪怕是太太肚子里的宝玉,府里的老人还不是仗着资历敢刁难宝玉,何况是我?”
“三姑娘你也不容易。”
平儿真心感慨。
探春拉着平儿的手,哽咽道,“平姐姐无论你信不信,你今日不来,我趁着分差事的机会压住了她们一头,必然也会去看二奶奶的。”
“我信三姑娘。”
平儿心里一暖。
三姑娘一口一声平姐姐,从进屋到现在,说不出半个错字。
反而是自己。
明明是客人,却来质问主人,而且算个什么客人呢,倒是自己无理的很,仗着信爷的势罢了,和府里仗势欺人的下人们有什么区别。
平儿不好意思起来,“是我的错,想的不周全,差点令三姑娘为难。”
“有什么为难的,多大的难处,不也是撑过去,我相信二奶奶也会撑过去的。”探春笑道。
平儿点了点头:“别人我不信,三姑娘的话,我深信不疑,日后搬出去,二奶奶的事有三姑娘看着,我也放心了。”
经过这件事。
平儿终于领悟。
府里如今不同了,以前是二奶奶她们当家,自己住在府里还说得过去,如今换了当家人,果然还是如信爷说的,早点搬出去为好。
探春愣了愣。
“好端端的,为啥要搬出去?”
“以前已经说好了要搬,连房子都看好了,只是信爷那边有差事,才耽误了搬家。”
“既如此,等信爷回来再提搬家不迟。”
探春哀求道:“平儿姐姐就当帮帮我,太太才让我当家,结果客人就搬走了,不光是你,宝琴妹妹也说要走,平儿姐姐就当可怜可怜我吧。”
平儿连忙说道:“这话说的可怜,不搬就是了,按照你说的,等信爷回来,听信爷的安排,只不过宝琴姑娘怎么要走?”
信爷很喜欢宝琴姑娘,平儿经常和宝琴走动,关系还不错。
“薛家二大爷来京了,宝琴妹妹的性子如何受得了拘束,早就不愿意呆在府里,前日和我提过此事,大概会让她父亲带她走。”
探春一脸羡慕,“宝琴妹妹能有这般宠她的父亲,实在是她的福气。”
平儿没有反驳。
信爷对人的和善,还有宝琴姑娘的父亲,都是令人羡慕的。
探春见平儿答应不走,心情不错,拉着平儿又聊了许久,问了许多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