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没有开灯,虽然一年四季没多少人来,虽然现在连个值班的老师都见不到,可图书馆依然24小时供应着暖风。
暖风不是自暖气片上升腾,而是空调,一台老式的大匹数柜机嗡嗡地发出噪音,它制造的暖风一直吹到张述桐的睫毛,上面残留的雪水更加冰凉了,让他用力眨了眨眼。
顾秋绵就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。
她将头埋在臂弯中,默默背对着自己。
张述桐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,说我有话要说。
说着他已经把手机掏出来,解开锁屏,正待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,却发现顾秋绵头也不抬。
这就是他平时抓凶手的流程了,懒得废话,直接丢出证据,一个不够再来一个,到对方束手就擒为止;
可这招对顾秋绵不起作用,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秋绵不是凶手,现实也不是电视机里的柯南。
这让他停下手指,张述桐看到顾秋绵头发上的雪水,她也不知道擦,豆粒大的水珠沿着发梢,一点点汇聚在桌子上。
他暗骂自己一句太心急了,应该先说声道歉才对,归根结底,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两人才没在教室里上课、大冷的天横穿被积雪覆盖的校园,他真的不想看到这种局面,可事实上,这确实是他促成的。
“抱歉。”于是张述桐试探了一句。
但顾秋绵还是不抬头。
张述桐便哑口无言了,归根结底他猜不透这个女孩的心思,平时她开心的时候还好,无非瞪眼,可如今这样埋着头一言不发,张述桐就无从下手了。
他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那个保温杯,便把杯子推到顾秋绵脸前,说我看刚刚了一眼,底下磕了一个小坑,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个?
但这句话显然没用,想来顾秋绵家不差这一个杯子,张述桐又从兜里拿出一包卫生纸,受自家老妈的影响,他不算有洁癖,但一直有随身带包纸巾的习惯。
张述桐又问你要不要先擦擦头发?顾秋绵还是不理他,他干脆把纸推到她手边,随她自己便了。
张述桐能做的努力只有这些。随后他开始说正事,也不管顾秋绵听没听,反正总要讲的。
他便解释道你误会了,我没有害你的心思,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…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叹口气,感觉在说一个荒谬的冷笑话。
张述桐从商业街说起,说到她家商场,又放了录音,最后引到李艺鹏身上,说我猜出是他砸的,但一时间没证据,正要套他的话,结果被你听到了……
好吧。
说着说着,他也意识到这里面确实差一个环节,一个无法解释的环节——
自己是怎么把厕所隔板上的名字和城堡积木联系在一起的。
虽然可以说是猜的,毕竟今天只发生了这两件事,任谁都会联想。
但当时他是怎么说的?
“那张纸条是我递给你的,整个报复也是我策划的……”
这就很奇怪了,除非亲历者,否则编也编不出来纸条这种东西。
让顾秋绵完全相信是不可能了,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半信半疑。
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,耐心等待着顾秋绵的反应,好在这一大堆话没有白说,顾秋绵终于露出那双眸子。
张述桐本以为她是有话想说的,便等她提问,可她并不说话,只是拿着那双眸子盯着自己,从前他对顾秋绵的印象就是有双漂亮而飞扬的眸子,可现在飞扬已经没有了,就连漂亮也不剩多少,因为这双眼睛现在红红的,甚至有了卧蚕。
两双眼睛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,空调的热风吹在他们脸上,那台老式柜机居然还有扫风功能。
余光里,张述桐注意到那阵风一会儿吹到自己脸上,一会儿吹起顾秋绵的发梢,又一会把桌子中间的绿萝枝叶吹得晃动。
世界静默不语。
他忍不住打破沉默,问你是不是哪里没听懂?那我再讲一遍好了;或者哪个环节有疑问,我尽量解答。还是信不过我的话……可以去找班主任,很多地方他能作证。
可顾秋绵不说自己听没听懂,她沉默了一会,只是一直盯着他的双眼,仿佛所有答案都藏在他眼里:
“你没骗我?”
她终于开口了,张述桐下意识点点头,随后觉得是不是白解释了,这已经不是听没听懂的问题,否则不会问出这样奇怪的话。
“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。”她带着些鼻音说。
张述桐只好看向那双漂亮而飞扬的眸子,重复了一遍。
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游戏吗,不应该是讲证据、凭逻辑,什么时候成了看眼睛?
顾秋绵又不说话了,张述桐眨了眨眼,觉得她还不如大发一通脾气,生气也比现在这样轻松,就比如李艺鹏那次,不过是对她讲了个荤段子,她就冷着脸出了教室,直接去找了宋南山,然后下一节课对方就被领走了;
可到了自己这里,她却在下着雪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图书馆,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