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洲战士抚摸着凹痕的手停了下来,粗犷的脸上露出敬畏。
林默空洞的目光也被那温润的佛光吸引。他看着那九颗残破的菩提珠,仿佛又看到枯禅僧燃尽佛魂、独挡千军的枯瘦背影。
掌心血月烙印的悸动,在这悲悯佛光的照耀下,似乎也稍稍平复了一丝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混杂着悲伤、敬意与一丝茫然,在他疲惫的心中悄然滋生。
就在这时!
轰——!!!
破浪号船身猛地一震,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壁垒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终于停止了疯狂的颠簸!
船舱外,惊涛骇浪的咆哮声竟奇异地减弱了许多。
众人心头一凛,强撑伤体,相互搀扶着,踉跄走出船舱。
眼前景象,令所有人瞳孔骤缩。
幽灵岛…消失了。
海面上,只余下一个巨大无比、深不见底的恐怖漩涡,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口,疯狂吞噬着周围的海水、残骸、以及灯塔倾塌崩落的钢铁碎片。
漩涡上空,血月残影彻底崩碎,化作漫天暗红色的光雨,纷纷扬扬洒落,将这片海域染成一片凄厉的猩红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、金属融毁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,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、万物归墟后的绝对死寂。
破浪号,正处在这片猩红死寂之海的边缘,如同暴风雨后侥幸搁浅的朽木。
然而,这片劫后的死寂并未持续多久。
破浪号的锈蚀船头前方,约百丈之外的海面上,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,缓缓浮现出两艘截然不同、却都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舟船。
左首一艘,形制古朴,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、散发着幽幽寒气的“昆仑冰魄玉”雕琢而成。
船身线条流畅而锋锐,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古剑。
船头独立一人,青衫负手,身姿挺拔如雪峰孤松,正是昆仑剑痴——李慕白!
他神情淡漠依旧,目光越过破浪号上的众人,投向那片吞噬幽灵岛的恐怖漩涡深处,仿佛在确认最后的终结。
他身后,船舱珠帘轻启,一位身着月白剑袍、背负一具造型奇古、寒气四溢的“寒玉剑匣”的年轻女子缓步走出,立于李慕白身侧。
女子容颜清冷如昆仑积雪,气质出尘,一双眼眸澄澈却锐利如剑,目光扫过破浪号上伤痕累累的众人,在林默和他膝上的“镇岳”刀上略作停留,微微颔首,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。
她便是昆仑当代天下行走——李素裳!
右首一艘,则显得诡谲神秘。
船体似由某种巨大的深海生物的骸骨拼接而成,覆盖着幽暗的鳞甲与斑斓的珊瑚,船首雕刻着一尊狰狞的龙首,龙口中衔着一枚幽蓝深邃、不断散发出低沉潮汐之音的巨大海螺——归墟潮音螺!
船头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,身着深蓝色绣有古老海纹的长袍,脸上覆盖着半张造型古朴、似笑非笑的青铜鬼面,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渊、仿佛倒映着无尽海眼的眸子。
他双手拢于袖中,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水汽与深海威压。
正是归墟镇海使——敖青!他身侧,一位赤着双足、仅以海草为裙、肌肤呈健康小麦色、周身绘满流动水纹图腾的少女,如同海中精灵般轻盈立于波涛之上。
少女手中把玩着一柄由某种奇异鱼骨磨砺而成的短匕,目光灵动而野性,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,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破浪号上的众人,尤其在林默那幽蓝闪烁的左臂和“镇岳”刀上流连不去。
她便是归墟海国当代天下行走——汐!
昆仑与归墟!两大隐世圣地的至高存在与未来行走,竟在这幽灵岛覆灭、血月崩碎的劫后之海,同时现身!
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微妙。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一种无形的、更高层面的压力所取代。
李慕白淡漠的目光终于从漩涡收回,落在了林默身上。
他的眼神古井无波,却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视其体内那初成的、糅合了毁灭与新生的“薪尽”熔炉,以及那柄裂纹遍布却刀魂不灭的“镇岳”。
“薪尽…灯燃?”他薄唇微启,声音清冷,如同昆仑绝顶的风雪拂过,“灯油…燃的又是何物?”话语平淡,却直指林默证道一刀的本质,更带着一种审视宿命轨迹的冷漠。
敖青青铜鬼面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,低沉如深海潜流的声音透过潮音螺的嗡鸣传来:“血月虽熄,余烬犹温。镇岳刀魂锁心猿,锁得住滔天劫火,锁得住…人心贪嗔?”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默掌心的血月烙印。
林默心头一紧,掌心的烙印似乎因这两道目光而灼痛加剧。
他强撑着站直身体,熔金幽蓝的瞳孔迎向那两道来自圣地的凝视,没有畏惧,只有劫波洗礼后的疲惫与一丝执拗的倔强。
手中的“镇岳”刀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,发出一声低沉而坚韧的嗡鸣,刀身上那枚“镇”字篆文金光虽弱,却倔强地亮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