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洼村早早陷入了死寂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连一丝灯火都不敢透出。偶尔传来几声婴儿受惊的啼哭,也立刻被大人死死捂住,只剩下压抑的呜咽。恐慌如同无形的浓雾,比夜色更早地笼罩了整个村落。
村西头,李承宗家腾出的一间僻静厢房里,一灯如豆。昏黄的油灯下,赵清真盘膝坐在一方蒲团之上,双目微阖,气息悠长绵密,仿佛与周遭的寂静融为一体。他面前摊开一张裁剪好的黄裱纸,旁边是一方研磨得极其细腻的朱砂墨,还有一支笔锋锐利的紫毫符笔。
他并未立刻动笔。心神沉入一片空明澄澈的境地,识海中,白日里在村中所见所感的一切——村民枯槁的形容、残留的阴寒气机、断魂坡那浓稠如墨的怨气指向、张寡妇提及的那声嘶吼…所有线索如同星子般浮现,在无形的推演中碰撞、组合,试图勾勒出那怨念精魄的根源与形态。
“专噬父母精气…惧守护之念…根在断魂坡…百年血案…”一个个关键节点在识海中串联。渐渐地,一个模糊而执拗的意念轮廓浮现出来,充满了被抛弃的冰冷、坠落的恐惧、寻而不得的怨毒…最终,凝聚在一件寻常却又浸透血泪的器物之上——一把扫帚!
赵清真猛地睁开双眼!眸中精光一闪即逝。他毫不犹豫地探手执起紫毫符笔,笔锋饱蘸殷红如血的朱砂墨。手腕悬空,稳如磐石。
笔落!
笔锋触及黄纸的刹那,一股沛然莫御的纯阳真炁自他指尖透出,注入笔杆,融入朱砂!笔走龙蛇,快如惊电!一道道繁复玄奥的符文在黄裱纸上急速蔓延开来,每一笔都蕴含着至阳至刚的雷霆真意,笔锋过处,朱砂符文竟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毫光,仿佛有细小的电蛇在符箓线条间游走流窜,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!符箓中央,一个形似古篆“雷”字的符文骤然亮起,其威凛肃杀之气,几乎要透纸而出!
最后一笔落下,符成!
“嗡——!”
整张符箓无风自动,悬空微微震颤,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嗡鸣!一股灼热、阳刚、涤荡邪祟的凛冽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厢房,将窗外渗透进来的阴寒怨气逼退三尺!油灯的火苗被这股气息一激,猛地向上蹿起,发出明亮的光芒。
赵清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,额角隐有汗迹。绘制此等蕴含雷霆真意的“阳罡破邪符”,极其耗费心神真元。他小心翼翼地将符箓折好,纳入怀中贴身存放。那灼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传来,如同揣着一块小小的烙铁,却又带来一种安心的力量。
做完这一切,他再次闭目调息。厢房内重归寂静,只有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缓慢流逝。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如同化不开的墨汁。李家洼村彻底死寂,连虫鸣都消失了,只剩下呜咽的山风,如同百鬼夜行前的序曲。
子时将至。
赵清真霍然睁开双眼!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,如同划破夜幕的寒星。他无需看更漏,身体对天地气机的感应已精准地告诉他时辰。
他长身而起,动作轻捷无声,左手掐了一个玄奥的法诀护持己身,右手则稳稳按在了背后那青灰色剑鞘之上。剑鞘入手微凉,触感温润如玉,却又带着金属般的沉凝。剑格处镶嵌的七颗细微宝石(北斗七星),在黑暗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流转不定。
推开门,一股远比屋内更加阴冷刺骨、混杂着浓烈怨毒气息的夜风扑面而来,吹得他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。赵清真神色不变,身形一晃,已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。
他没有走村中的道路,而是沿着村落的边缘,身形在阴影和断壁残垣间急速穿梭。脚步踏在松软的泥土或冰冷的石头上,竟未发出丝毫声响,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夜色。夜视之能早已开启,周围的一切在黑暗中呈现出清晰的灰白轮廓。他敏锐地感知到,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怨气丝线,正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波动,如同蛛网般从断魂坡的方向延伸出来,贪婪地探向村中那些气息微弱的人家。
越接近断魂坡,阴寒之气越重。脚下的草木仿佛都失去了生机,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。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朽的土腥气。四周死寂一片,连风声似乎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、绝对的寂静。
前方,断魂坡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。坡顶那片区域,怨气浓稠得如同实质,翻滚涌动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恶意!
赵清真在一处巨大的风化岩后停下身形,屏息凝神。体内精纯的真炁缓缓流转,如同温润的暖流,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寒侵蚀。他收敛了自身全部气息,整个人如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