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弩之末!
赵清真缓缓站起身,拄着归尘剑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胸口的烦闷和翻腾的气血。眼神中的冰冷杀意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、悲悯,以及一种勘破因果后的决断。
降服此獠,非为杀戮,而为度化。斩其怨毒之根,解其沉沦之魂!
他松开捂着胸口的手,站直身体。虽然脸色依旧苍白,气息未复,但腰背挺直如松,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重新散发开来。他反手将归尘剑插回背后暗金色的剑鞘,剑身入鞘,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,剑格北斗七星的光芒也随之收敛,但那股沉凝厚重的剑意并未消散,反而如同归鞘的潜龙,蓄势待发。
赵清真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气息奄奄、茫然悲鸣的扫帚精。他知道,此刻是度化的最佳时机!怨气甲胄被破,戾气锋芒已折,唯有那缕孩童的恐惧执念暴露于外,脆弱而迷茫。
他不再犹豫。左手掐诀,右手探入怀中,取出一沓裁剪好的黄裱纸,一支紫毫符笔,一方朱砂墨砚。动作迅捷而沉稳,就地盘膝坐下,将符纸铺展在身前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石之上。
笔锋饱蘸殷红朱砂。
这一次,落笔不再快如惊电,而是凝重、沉稳、一丝不苟。笔走龙蛇间,勾勒出的不再是蕴含雷霆杀伐的破邪符文,而是充满了宁静、安魂、引渡之意的“往生安魂符”与“解冤释结符”。每一笔都灌注了他精纯的真炁与宏大的愿力,朱砂符文在笔下流淌,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金色光晕,隐隐有低沉的梵唱道音在符箓线条间回响。
“太上敕令,超汝孤魂。鬼魅一切,四生沾恩…”
“明死暗死,冤曲屈亡。债主冤家,讨命儿郎…”
“跪吾台前,八卦放光。站坎而出,超生他方…”
低沉而庄严的《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》诵念声,从赵清真口中缓缓流淌而出,伴随着笔锋的勾勒,每一个字音都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力量,化作金色的符文虚影,融入笔下的朱砂符箓之中。经文声在寂静的山坡上回荡,如同清泉洗涤着污浊,又如暮鼓晨钟,敲击着那迷茫的残魂。
随着经文的诵念与符箓的绘制,赵清真周身散发出一种宁静而宏大的气息。那并非凌厉的杀伐,而是如同大地般包容,如同星空般浩瀚的慈悲与度化之力。这股气息与归尘剑鞘散发的沉凝剑意隐隐呼应,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场域,将整个断魂坡顶笼罩其中。
山坡上肆虐的阴风,似乎在这诵经声与慈悲场域中渐渐平息。弥漫的怨毒戾气,如同遇到了克星,丝丝缕缕地被净化、消散。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腥甜,也淡去了许多。
那气息奄奄的扫帚精,在这股宏大慈悲的诵经声与安魂符箓散发的柔和光晕笼罩下,那巨大的、狰狞的帚头停止了颤抖。构成其身体的腐朽荆条不再剥落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暂时维系。那两点暗淡的红芒,疯狂闪烁的频率也慢了下来,光芒不再那么刺眼怨毒,反而透出一种迷茫、脆弱,甚至…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。
“…为男为女,自身承当。富贵贫穷,由汝自招…”
“敕救等众,急急超生。敕救等众,急急超生…”
赵清真的诵经声越发庄严宏大,如同黄钟大吕,震彻幽冥!他笔下的最后一张符箓——“开通冥路玉符”也已完成!符箓之上,一个形似门户、由无数金色光点构成的玄奥符文熠熠生辉!
他放下符笔,双手各捏起一张“往生安魂符”与“解冤释结符”,口中真言再变,语调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敕令幽冥的无上威严:
“三魂七魄,归吾符中!宿世冤愆,今朝释清!敕!”
“咄!”
随着最后一声真言敕令,赵清真双手猛地向前一推!两张符箓化作两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金光,如同拥有灵性般,无视空间距离,瞬间印在了扫帚精那巨大帚头的核心——那两点暗淡的红芒之上!
“嗡——!”
符箓触及红芒的刹那,爆发出远比绘制时更加璀璨的金光!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,瞬间覆盖了整个巨大的帚头!构成扫帚精身体的腐朽荆条、断裂木柄,在这神圣金光的照耀下,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,迅速消融、分解,化为缕缕青烟飘散!
“嗷…呜…”
一声悠长、痛苦却又仿佛带着解脱意味的悲鸣,从金光核心处传出。那两点红芒在金光的包裹下,剧烈地挣扎、扭曲,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与蜕变。附着其上的百年凶戾怨气、吞噬精血的污秽,被金色符文强行剥离、净化!丝丝缕缕粘稠的黑气被灼烧成虚无,发出滋滋的声响。
金光越来越盛,净化之力越来越强!
终于!
“噗”的一声轻响,如同气泡破裂。
巨大的、狰狞的荆条帚头和那断裂的酸枣木柄,彻底化为飞灰,消散在夜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