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草灵沉默着。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繁复的刺绣。内务府、宗人府暗卫、京畿卫……几方势力交织盘查,效率如何暂且不论,必然风声鹤唳,人心惶惶。但此刻,别无选择。那能让人顷刻间化为一滩污水的恐怖毒药,像一根冰冷的毒刺,扎在所有人的心头。
“准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拓跋宗令,此事由你总领,内务府、京畿卫全力配合。务必揪出所有与刺客有关联的蛀虫!记住,本宫要的是活口,是能开口说话的线索!不是更多的尸体!”
“臣遵旨!”拓跋宏精神一振,眼中厉色闪烁。
“张阁老,”毛草灵看向一旁忧心忡忡的老首辅,“新君登基大典与先帝国丧的仪程,万不可因此事延误。礼部、钦天监那边,还需您多费心督促。明日朝会照旧,本宫要在乾清宫,听到一个交代!”
张廷玉深深一揖:“老臣明白。国体为重,老臣定当竭尽所能,确保大典如期、肃穆进行。娘娘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毛草灵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伤,“还请务必保重凤体。”
毛草灵微微颔首,目光掠过殿角那片焦黑,最终落在那片空荡上。刺客消失了,化得干干净净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但他留下的恐惧和疑问,却如同瘟疫般在深宫中蔓延。她挥了挥手,带着深深的疲惫:“都去办差吧。本宫……想单独陪陪先帝。”
“臣等告退!”众人躬身行礼,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次第远去。
偌大的灵堂,再次只剩下白幡、灵柩,以及垂帘后孤零零的身影。诵经的僧侣早已被请离,连值守的禁卫都退到了殿门外。死寂重新笼罩,只有长明灯燃烧的轻微哔剥声。
毛草灵缓缓起身,走到巨大的金丝楠木灵柩旁。冰冷的棺木触手生寒。她扶着棺沿,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额角的刺痛一阵阵袭来,提醒着她昨夜和今日的血腥与惊险。
“父皇……”她低低地、近乎无声地呢喃,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棺木上,“您看到了吗?您的棋局,儿臣刚落下第一子,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掀了棋盘……用的是如此歹毒的手段。”
那化尸的惨状在她脑中挥之不去。这绝不是寻常的宫廷倾轧,这是带着毁灭意味的疯狂!鹞鹰?他们真有如此诡异的力量?还是说,这深不见底的宫闱之下,还蛰伏着更恐怖的巨兽?
“您留下的这盘棋……儿臣,真能走下去吗?”冰冷的棺木无法给她答案,只有无边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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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春宫寝殿内,灯火通明,却驱不散那股子沉甸甸的压抑。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。太医刚为毛草灵重新处理过额角的伤口,纱布下,那被弩箭劲风擦过的伤处传来阵阵闷痛。
“娘娘,伤口有些红肿,万幸未伤及筋骨。只是忧思过虑,心火郁结,于伤处愈合不利。这碗安神汤,请娘娘务必服下,早些安歇。”太医小心翼翼地劝道,将一碗漆黑的汤药捧到榻前。
毛草灵斜倚在软枕上,摆了摆手,示意太医退下。她此刻毫无睡意,灵堂上那滩焦黑的污迹和福禄灰败的脸,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。线索断了,刺客化得干干净净,宫禁筛检如同大海捞针,明日朝会,那些大臣们或惊恐、或猜疑、或幸灾乐祸的眼神……她需要答案,一个能让她看清敌人影子的答案!
赵德全悄无声息地进来,低声道:“娘娘,赫连大人求见,说……有要事禀报。”
毛草灵倏然睁开眼,眸中疲惫瞬间被锐利取代:“请。”
沉重的殿门开合,赫连勃那如古松般的身影无声地步入。他依旧穿着白日那身深紫官袍,步履间带着风霜仆仆的气息,显然是刚处理完紧急事务。殿内烛火跳动,在他深刻的皱纹上投下浓重的阴影,显得那张脸愈发沉郁难测。
他走到榻前不远不近处站定,没有立刻开口,只是用那双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毛草灵,似乎在评估她的状态。
“赫连大人夤夜前来,想必有了进展?”毛草灵直接问道,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,却不容置疑。
赫连勃微微颔首,声音低沉如同砂石摩擦:“娘娘所料不差。老臣方才去了太医院。”
毛草灵心头一跳,坐直了身体:“福禄的毒?”
“是。”赫连勃眼中掠过一丝极寒的光芒,“太医署院判束手无策,只知其剧毒无比,却难辨来源。老臣……动用了隐卫。”
隐卫!毛草灵瞳孔微缩。这柄只效忠于先帝的暗刃,果然在赫连勃手中!
“隐卫之中,有专司天下奇毒异蛊之人。”赫连勃继续道,每一个字都砸在毛草灵紧绷的心弦上,“他们从福禄伤口刮下极其微量的毒物残渣,又反复查验了那枚被毒血污染的银符……最终确认了此毒来历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要加重这消息的分量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:“此毒名唤‘雪里红’。”
“雪里红?”毛草灵蹙眉,这名字听起来毫无杀气,甚至有些俗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