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天罡接口道:“此外,冰窖铅盒封印已损,邪气外泄,其内邪物残渣躁动不安,随时可能再次冲击封印!地牢那活体邪印更是凶险,已成邪力中转之枢,需即刻加固镇压!而加固之法,亦需慎之又慎,稍有差池,刺激过甚,恐引动邪网反噬,危及娘娘!”
九死一生!世间难寻!慎之又慎!每一个词都如同一座大山,压在毛草灵的心头。她缓缓闭上眼,指尖深深陷入掌心,留下几道血痕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个苍老、干涩、仿佛几百年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,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穿透灵魂的沙哑:
“邪网勾连…反噬同源…嘿嘿…鹞子那小畜生…倒是学了几分他祖宗的阴毒手段…”
这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生锈的锉刀,瞬间锉断了殿内紧绷的弦!
袁天罡和玄玑子脸色同时一变,霍然转身!连盘坐在角落、气息奄奄的慧明禅师,枯槁的眼皮都剧烈地跳动了一下!
毛草灵猛地睁开眼!
只见寝殿那扇厚重的殿门,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。一个佝偻、瘦小的身影,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“流”了进来。
来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、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道袍,皱巴巴地挂在干瘦的身架上,空荡荡的。头发稀疏灰白,胡乱地用一根枯树枝挽着,露出光秃秃、布满褐色老年斑的头顶。脸上皱纹层层叠叠,深得如同刀刻斧凿,几乎淹没了五官。唯有一双眼睛,深陷在层层褶皱之中,初看浑浊如同蒙尘的玻璃珠,但若仔细看去,那浑浊深处,却仿佛沉淀着万载玄冰的寒意与洞察世事的漠然,偶尔闪过一丝极淡、极快的幽光,锐利得让人心惊。
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,像一片飘落的枯叶,又像一道移动的影子,转眼间就“滑”到了寝殿中央,距离毛草灵的凤榻不过数丈之遥。他手里拄着一根通体漆黑、非金非木、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暗黄色石头的拐杖,拐杖点地,无声无息。
他先是抬眼,浑浊的目光扫过袁天罡身前那方星辉流转的罗盘,在三点邪源暗斑上停留了一瞬,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。
随即,他缓缓转头,那两道浑浊却穿透力极强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探针,落在了毛草灵苍白的面容上。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,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感,仿佛能无视皮肉骨骼,直透五脏六腑,甚至…灵魂深处!
毛草灵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,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!心脉处那缕阴寒邪气仿佛遇到了天敌,疯狂地收缩、躁动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!她闷哼一声,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,指节因用力攥紧凤钗而发白。
老怪物浑浊的目光在她心口位置停留了足足三息,才缓缓移开,又瞥了一眼枕边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,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,像是嘲讽,又像是别的什么。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盘坐的慧明禅师身上,尤其是那条枯槁如焦木的左臂。这一次,他浑浊的眼底深处,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
他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毛草灵,干裂如同老树皮的嘴唇翕动着,那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、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阴冷:
“小丫头…心脉里那点‘鹞子粪’…埋得挺深啊…佛门的‘枯荣禅力’?还有点…嗯…前朝余孽的‘凤血’味儿?杂而不纯…压不住,迟早把你心肝脾肺都啃光…嘿嘿…”
佛门枯荣禅力?前朝凤血?毛草灵心中剧震!这老怪物竟一眼看穿了慧明禅师打入她体内压制邪气的力量本源,甚至…点出了凤钗的些许根脚?!
袁天罡和玄玑子更是脸色凝重,对这老怪物忌惮更深。此老眼光之毒辣,堪称恐怖!
老怪物拄着黑杖,佝偻着背,慢吞吞地向前挪了一小步,距离毛草灵更近了些。他身上没有带来任何强大的威压,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阴冷死寂气息弥漫开来,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。
“邪网…同源反噬…”他沙哑地重复着,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,像是在思索,又像是在回忆,“鹞子那小畜生…玩得一手‘三尸锁魂’的变种…恶毒是够恶毒…但…”他顿了顿,干瘪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,露出几颗稀疏发黄、如同朽木般的牙齿,“也不是…没法子撕开…”
撕开?!
此言一出,如同平地惊雷!
袁天罡和玄玑子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连毛草灵冰封的眸底,也瞬间燃起一丝灼热的希望!
“请前辈赐教!”玄玑子立刻躬身,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。
老怪物浑浊的眼珠瞥了玄玑子一眼,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漠然,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。他慢吞吞地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,伸出三根干瘪得如同树枝般的手指。
“三件事。”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敲响,在死寂的寝殿中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