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辆后座,初鹿野凉趴在他的腿上,安心地打盹,像晒太阳的猫般慵懒,舒缓的钢琴曲声在耳边飘荡。
几分钟后,车辆驶进缓缓打开的黑色铁艺大门,周围的风景瞬间变色,彷佛离开了东京,回到北海道广阔的牧场。
这个季节,北海道已经开始下雪了吧?
黑沼牙抬手轻抚初鹿野凉的白色短发,她睁开眼睛,从下方投来视线,酒红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初鹿野凉想尽快结束会面,然后接管剩下的时间。
确切地感受到温度,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。
终于,车辆停在停在一栋老宅门前,只有一层的木质建筑,四周都是枯山水的造景,白色碎石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家主在茶室等您。”女司机拉开车门,彬彬有礼地说。
在她们这些人看来,如果一切顺利,今天过后,黑沼牙即是未来初鹿野家的话事人之一。
“走吧?”黑沼牙低头和初鹿野凉酒红色的眼眸对视,轻松地笑着问。
她闭上眼睛,用脑袋磨蹭衬衣的布料,显然有些不太情愿。
黑沼牙只好把大小姐抱下车,踏上老宅的檐廊:“茶室在哪?”
初鹿野凉抬手指了一个方向,顺便踢掉脚上的木屐,穿和服的女佣立刻走过去捡起,认真地摆放好。
在她的指路下,黑沼牙七拐八弯地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,尽头是一扇绘有“三日月”的和式木门。
隐约能听到门后一男一女的说话声。
“十几年不见,黑沼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。”
女声柔和,说话时拿捏着一种平静和缓的语调,毫无上位者的威压气场:“这些年来,您始终不愿意离开北海道,这次来东京,还请让初鹿野家尽地主之谊。”
“不必了,只要初鹿野家不要强迫我儿子,我也不愿擅离职守。”男声低沉,光听语气就能想象到一张臭脸和死鱼眼。
“黑沼先生,现在是自由恋爱的时代,是您太过古板。”
“牙什么都不知道,在我看来,这不是自由。”
“这孩子不愿继承您的神社,他们早点有一个孩子,也是个好办法。”
听到两人已经把主意打在遥远的未来,黑沼牙额头冒出几道黑线,他放下怀里的初鹿野凉,头疼地揉了揉眉心。
“我同意。”
初鹿野凉突然说了一句,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,走到门前,面无表情地拉开木门。
对话声戛然而止。
门后是一间和式茶室,阳光从侧面照进来,落在榻榻米上,宽阔的空间里仅仅摆放几张茶桌,略显寂寥。
穿黑色和服的女人坐在首位,姿势是标准的正坐,笔直的黑色长发自然垂落,温婉的面容向两人投来视线。
她有一双和初鹿野凉如出一辙的酒红色眼眸,眼神深邃,看不清情绪。
下方的茶桌位置,身穿黑色袍服,下身搭配白色织花裤裙的男人正坐在茶桌旁,还戴着象征神社宫司身份的菱形密纹头冠。
这是正装衣冠,并非常装的狩衣,代表男人的立场是神社宫司。
“你们来了。”
温婉女人笑着和两人打招呼,声音里掺杂着亲近感:“快入座吧,凉,点茶。”
“这是母亲,初鹿野千枝。”
初鹿野凉用非常不像家人的句式对黑沼牙介绍,然后拉着他走进茶室,两人挤在一张茶桌前。
见状,初鹿野千枝拿起放在茶桌上的团扇,遮嘴轻笑,眼睛眯成弯月:“凉很喜欢你呢,牙君。”
“是。”
黑沼牙对她微微低头示意,随后目光看向头冠高得不像话的男人,冷着脸问候:“好久不见,父亲。”
初鹿野凉完全没有问候的意思,坐在他的身侧,用复杂的茶具点茶,动作机械娴熟。
氛围其实有些尴尬,因为继承神社的事,黑沼牙和老家的关系并不好,特别是天天在耳边念叨的父亲。
好在他早已习惯这种氛围,在北海道时也是如此,两人只要见面,连晚饭的餐桌都不得安宁。
以前在北海道时是母亲每天调和氛围,现在这个人变成了初鹿野千枝。
她见没人理会自己,视线看向臭着脸的黑沼智彦,又看了一眼黑沼牙,察觉到两人关系很差,最后向女儿投去关怀的目光。
“凉,这位是牙君的父亲,黑沼智彦先生,要礼貌地打招呼才行。”
柔和的声音里毫无责怪,透出宠溺和喜爱的感觉,完全不像一位财阀的话事人。
黑沼牙的想象中,这种大人物至少应该像《教父》里的唐·柯里昂一样才对。
“好久不见,黑沼先生。”
初鹿野凉敷衍地打招呼,转头把刚泡好的热茶递到黑沼牙的面前,酒红色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,不再理会两人。
“这孩子一直如此,您知道的,请不要见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