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司裳没有再说话。他只是,走到庭院中,随手,从一棵野树上,折下了两根粗细长短,都相差无几的树枝。他将其中一根,递给了苏未然。
“握住它。”
苏未然,更加困惑了。但她还是,依言,接过了那根,还沾着雨水与露珠的,冰冷的树枝。
“你不是说,你的剑心已死吗?”齐司裳看着她,眼神,深邃得,如同两片浩瀚的星空,“今日,我便让你看看,什么是,真正的,剑。”
他说罢,手腕,轻轻一抖。
他手中那根,看似寻常的树枝,竟发出“嗡”的一声轻响,仿佛,那不再是一根枯枝,而是一柄,拥有着自己生命的,绝世神锋!
“看好了。”他淡淡地说道,“你,攻我。”
苏未然彻底愣住了。她不明白,自己武功尽失,连握剑的力气都几乎没有,又如何,能与眼前这个,武功已臻化境的男人,相斗?
然而,齐司g裳的眼神,却不容她有半分的迟疑。
她咬了咬牙,将心中所有的不解与困惑,都暂时压下。她深吸一口气,凭着肌肉深处,那早已烙印了千百遍的记忆,将手中的树枝,化作了剑,向着齐司裳的咽喉,刺去!
这一刺,她用的是《青鸾诀》中,最基础,也最迅捷的起手式——“鸾鸟叩门”。然而,在她功力尽失的情况下,这一剑,没有了内力的加持,没有了往日的凌厉与诡异,显得,是那般的,软弱无力,破绽百出。
然而,齐司裳,却没有闪避,更没有格挡。
他只是,在苏未然的“剑锋”,即将及体的一刹那,同样,递出了自己手中的树枝。
他的动作,很慢,慢得,苏未然能清晰地,看到他每一个动作的轨迹。他的树枝,没有去迎击她的剑锋,而是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、宛如羚羊挂角般的玄妙角度,轻轻地,点在了,她的手腕之上。
那力道,轻得,如同柳絮拂过。
苏未然却只觉得,手腕一麻,一股奇异的、螺旋缠绕的劲力,透枝而入。她手中的树枝,再也把持不住,当啷一声,掉落在地。
“你输了。”齐司裳收回树枝,平静地说道。
苏未然呆呆地看着他,又低头,看了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,微微颤抖的手,眼中,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你这一剑,意在杀人,故而,有形。你的杀意,便是你的形。我只需,破你的形,你的剑,便不攻自破。”齐司裳的声音,如同一位最严厉的老师,在为她,讲解着武学的至理,“韩渊教你的,是‘术’。他教你,如何用最快的速度,最刁钻的角度,最狠毒的招式,去杀死敌人。这,是杀手之术,是匠人之术,是,末流之道。”
他顿了顿,将手中的树枝,在空中,缓缓地,划出了一个,完美的,圆。
“而我今日,要教你的,是‘道’。”
“道,是无形的。是水,是风,是这天地之间,无处不在的,理。”
“真正的剑,不是用来杀人的。是用来,守护的。守护你心中的道,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。当你心中有了道,你的剑,便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,任何形态。它可以是风,可以是雨,可以是,这满院的,落叶。”
他说着,手腕,再次一抖。
他手中那根寻常的树枝,竟仿佛,真的,化作了千万片,在风中盘旋的落叶,将他整个人,都笼罩了起来。那看似杂乱无章的轨迹之中,却蕴含着一种,浑然天成的,道韵。你看得到它,却摸不着它。你感觉得到它,却,永远也,抓不住它。
苏未然,彻底看呆了。
她仿佛,看到了一扇,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,正在她的面前,缓缓地,打开。
“你的《青鸾诀》,并非不好。”齐司裳收回剑势,再次看向她,“青鸾,乃是神鸟,是祥瑞之兆。翔于九天,光明磊落。这,才是这套剑法的,本意。可韩渊,却只教了你,如何用这神鸟的利爪,去撕裂敌人,却从未教过你,如何用它的翅膀,去翱翔于天际。”
“他将一套,本该是光明正大的玄门剑法,变成了一套,只知杀戮的,魔道之术。他,不仅,毁了你的家,更毁了,你的道。”
齐司裳的这番话,如同一道道惊雷,在苏未然的脑海中,轰然炸响!
她想起了,自己当初,在练习《青鸾诀》第七式“凤点头”时,心中,那股莫名的,滞涩之感。她想起了,自己曾对韩渊说,此招,过于阴毒,有伤天和。而韩渊,又是如何,用那套“忠诚便是最大天和”的歪理,来扭曲她的认知,来禁锢她的思想。
原来,她早在那时,便已,走上了一条,歧途。
“捡起来。”齐司裳的声音,再次响起。
苏未然回过神来,她弯下腰,重新,捡起了那根,冰冷的树枝。
而这一次,当她再次握住它时,她的心中,那股绝望与迷茫,竟奇迹般地,消散了许多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,前所未有的,专注与,清明。
“忘掉杀戮,忘掉仇恨。”齐司裳的声音,如同一口古钟,在她心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