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未然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,为他煮着一壶茶。沸水在小小的泥炉上翻滚,发出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,是这间充满了肃杀之气的禅房里,唯一带着暖意的声音。她看着齐司裳那张因耗力过度而略显苍白的清俊的脸,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她震惊于他那石破天惊的手段,更震惊于他那份敢于向整个皇权宣战的滔天胆气,终于,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你烧了无光楼,已然报了大仇。那份密诏,更是足以让天下人都看清这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。你为何,还要行此险着?火烧午门……这,无异于自投罗网。”
齐司裳缓缓睁开双眼,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。他看着苏未然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,轻声说道:“你以为,证据,有用吗?”他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无尽悲凉与自嘲的弧度,“未然,你还不明白。在这盘棋里,棋盘是他的,棋规也是他定的。他,既是下棋的人,也是那个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的人。证据?在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,证据不过是一张可以被随意涂抹、随意丢弃的废纸罢了。我若拿着那份密诏去昭告天下,你猜会是什么结果?结果便是,第二日,丐帮便会因‘勾结叛逆,图谋不轨’而被满门抄斩,而我齐司裳,则会成为一个伪造圣意的无耻小人。韩渊只需要再找几个不怕死的囚犯,用几桩酷刑,便能制造出一百份、一千份证明我‘罪大恶极’的新的证据。在这座他亲手打造的,名为‘大明’的牢笼里,你永远也无法用他的规矩去战胜他。”
苏未然的心沉到了谷底,她知道,齐司裳说的,是事实。
“所以,”齐司裳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如鹰,“我便无需再讲任何规矩。既然在暗处无法杀死这条盘踞在帝国心脏的毒蛇,那便将他逼到光天化日之下!逼到所有人的面前!我,要设一个局,一个阳谋。我便是饵,午门便是那座早已布置好的舞台。我要让韩渊,让凌绝,让所有参与了这场血腥清洗的刽子手,都心甘情愿地走到这舞台之上,来围剿我,来猎杀我。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亲眼看着,他们是如何用那张名为‘王法’的巨网,来绞杀一个只为替兄弟讨还一个公道的匹夫。我要让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,也亲眼看着,他手中那柄自诩为‘正义’的屠刀,究竟是何等的肮脏,何等的血腥。他不是要看戏吗?我便为他,为这天下苍生,演一出最精彩,也最悲壮的好戏!”
他说这番话时,声音依旧平淡,但那平淡的语气之下,却蕴含着一股足以让风云变色、让鬼神为之哭泣的决绝与疯狂!苏未然彻底被他这番话所震撼,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他那平静的外表之下,所隐藏的是何等广阔的胸襟,与何等惨烈的觉悟。这已不再是一场私人的复仇,这是一场一个孤独的理想主义者,向整个冰冷的、不公的世道,所发起的最后的、也是最决绝的挑战!
与此同时,紫禁城,奉天殿,一场真正的雷霆风暴正在酝酿。
“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!”洪武大帝朱元璋那苍老而又威严的咆哮声,几乎要将这座金殿的琉璃顶都掀翻开来!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涨成了一片可怕的猪肝色。他双目赤红,死死地瞪着下方那个跪在地上、瑟瑟发抖的兵部尚书。御案之上早已是一片狼藉,那些来自帝国四面八方的奏折被他尽数扫落在地,那只他最喜爱的白玉笔洗被他狠狠地砸在金砖之上,摔得粉身碎骨。
“反了!都反了!”他剧烈地喘息着,胸口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剧烈地起伏,“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草寇,竟敢烧了朕的无光楼!竟敢在朕的天子脚下,扬言要火烧午门!他把朕当成了什么?把这大明江山当成了什么?当成了他可以随意进出、随意撒野的后花园吗?!他是在向朕宣战!是在向这天下所有的法度宣战!!”
殿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,一个个都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胸口,生怕皇帝那滔天的怒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。就在此时,锦衣卫指挥使韩渊缓缓从队列之中走出,来到殿中,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:“陛下息怒!无光楼被焚,乃臣之失察,罪该万死!然,此贼猖狂至此,公然挑衅天威,辱我大明国体,其心可诛,其罪当灭!臣恳请陛下,降下雷霆之威!将此獠与其同党,尽数挫骨扬灰!以儆效尤!以正。国法!”
朱元璋看着他,那双因愤怒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:“好!好一个韩渊!朕便给你这个机会!朕要你调动京城所有能动用的力量!锦衣卫,五城兵马司,京城三大营!朕要你在午门之前,布下一张真正的天罗地网!朕不要活口!朕要亲眼看着他被乱刀分尸!被马蹄踏为肉泥!朕要让他和他那个叫石惊天的兄弟,在九泉之下,都为今日的愚蠢与狂妄,永世忏悔!”
“臣,遵旨!”韩渊再次叩首,眼中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