磕了磕旁边的碎石头,发出“梆梆”的轻响,声音压得极低:
“还不快去…去给那破石头磨皮?磨不出里面的金子…呸…磨不出里面的骨气,等着被山上那老疯子…啃干抹净吧!”
他说完,又警惕地四下一扫,瘦小的身子一缩,像条灵活的老鼠,哧溜一下再次钻回了那片混乱的阴影深处,不见了踪影。
昊辰被他一通抢白,脑子有点懵,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罐子,又看看王惊蛰茅屋废墟东边墙角下那片散乱堆叠的石块。
月光艰难地穿透烟尘,映在冰冷沉默的石块上。
他慢慢走了过去。在那片狼藉的地基石堆前停下脚步。目光扫过地上凌乱的碎石块,每一块都像在诉说刚才那崩塌的恐怖。
最终,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块比其他石头颜色略深、表面相对平整、约莫面盆大小的厚实青石上。这块石头似乎原本是屋子一角稳固的地基石。
他蹲下来,手指在冰凉粗糙的石面上摸索过。石面上吸附着一层薄薄的泥尘。他用手指用力搓了搓,也没见搓下什么特别的皮。
磨?
他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看自己捏了半天的陶罐底。罐底凹陷处和罐壁的弧度夹角里,还真的残留着一点点极其黏稠、混合了苍蓝、金纹与紫红的膏状东西。
他用指甲小心地抠刮下这最后一点残泪,聚集在指尖。
这点残泪,带着寒潭般的沁凉和木心的沉重苦味。
昊辰跪在了石头面前。左手下意识地按在石头冰冷的表面稳住它。右手沾着那丁点凉丝丝的膏体,对着石头相对平整的那个面,一下、一下、又一下地,涂抹上去。
很凉。石头吸了点凉气。
有点滑。药膏有点腻乎。
很慢。没有用布,就用指尖细细地、努力地抹开,试图覆盖更大些的石面。
膏体一点点被石头粗糙的孔隙吸收进去,留下极其浅淡、带着一点点湿润感的蓝、金、紫三色混杂的印记。很快,那点药膏就彻底不见了,只在石头表面留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湿痕。
抹完了。昊辰有些茫然地看着石头。磨?怎么磨?像打磨石头那样吗?手边什么都没有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。指关节上还有和树根怪搏斗时留下的摩擦红痕。难道…用拳头去砸?
刚才在老柳树下站桩的沉劲,好像就是从脚底下透过来的力…手臂上绷紧的力气…
昊辰深吸一口气,回想着那种沉的感觉。左腿前弓,右腿后蹬,腰背微微下沉,如同在碎石坡上对着那块大青石挥拳前的感觉。
只是这次,没有爆发,只有控制。他将那块厚实的青石视作王爷爷曾让他刻字的黑石,也视作他心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惧和茫然。
沉肩,坠肘。
体内那经历了战斗、被神异药膏浸染过筋骨的力道,如同蛰伏的溪流在筋骨血脉间缓缓流淌、汇聚于臂。他控制着这股沉甸甸的感觉,将力量凝于掌中。
然后,他抬起右掌,没有用拳头砸落的莽劲,而是将掌心缓缓印在了那被最后一点残泪浸湿过的石头表面!
不是拍打!是按压!
掌心皮肤紧密地贴合着冰凉粗糙的石面!沉凝的力量如同沉重的水银,顺着手臂灌入手掌,透过掌心,缓缓地、重重地压向石头内部!
没有轰鸣!没有气流!
只有一种缓慢、坚韧到极致的沉重压迫!如同要将这块顽石按进深潭之底!
咯吱……嘎嘎……
一阵极其细微、却无比清晰的声音,从昊辰掌心和石头紧贴的地方细微地传来!仿佛两块古老的岩石在万丈山渊下缓慢挪移、互相碾压!
昊辰牙关紧咬,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硬弓!手臂上的筋肉清晰贲起,皮肤下那道淡金色的细纹再次浮现,随着力量的深入而微微搏动!汗水瞬间沁满了额头!
被他左手死死按着的青石底座猛地一震!坚硬的石面在昊辰沉如渊海的掌力按压下,竟如同沉入水中的厚土,无声地向下塌陷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凹坑!
凹坑边缘,几道微不可查的裂纹无声地蔓延开来,如同苏醒的蛛网!
同一时刻!
九天墟最深处那片翻腾暴沸、如同熔炉爆炸般的恐怖黑雾屏障深处!
毫无征兆地!
一点赤金色的光芒猛地亮起!如同开天辟地时迸出的第一粒火星!
那光芒如此微小,却又如此刺穿一切黑暗与绝望!带着焚烧腐朽、辟易万邪的决绝道韵!
它仅仅闪烁了亿万分之一刹那!
却仿佛在宣告,那柄埋藏在九天墟无尽尘埃与废墟之下、沉寂了万古的圣道薪火,终于在某个石心被按出掌印的那一刻——第一次触碰到了点燃的契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