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动作,虔诚得像是在捧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。
回到书房,他将锦盒重重地,放在了黄花梨木的桌案上。
“啪嗒。”
盒盖打开。
一抹深沉的,带着血与火气息的青铜色,赫然映入眼帘。
锦盒内,铺着明黄色的龙纹绸缎,上面静静地躺着半块虎符。
那是一头作咆哮状的猛虎,线条粗犷,充满了铁血与杀伐的气息。
京郊大营,三万兵马的调兵虎符!
这,才是他顾秉谦敢于权倾朝野,敢于将天子视为玩物的,最大,也是最后的底牌!
“大……大人……”
顾安看到这枚虎符的瞬间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,彻底瘫软在地。
“不可啊!首辅大人!这是谋逆!这是要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啊!”
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,死死抱住顾秉谦的大腿,涕泪横流。
“三思?”
顾秉谦缓缓低下头,看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家奴,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,只有一片燃烧殆尽后的死寂。
“开弓,就没有回头箭!”
他一脚,将顾安狠狠踹开。
“你以为,我们现在,还有退路吗?!”
他指着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,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。
“今夜,不是他死,就是我亡!”
他不再理会瘫在地上,面如死灰的顾安,转身从笔架上取下紫毫狼笔,饱蘸浓墨。
宣纸铺开。
笔走龙蛇!
片刻之后,一封调兵密信,已然写就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装入涂满火漆的信筒,随后,一道瘦削的黑影,如鬼魅般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影之中。
“将此信,连夜送往京郊大营,亲手交到赵屠将军手上!”
顾秉谦将信筒和那半块虎符一同递过去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刀。
“告诉他,三日之后,卯时三刻,准时起兵!”
“以‘清君侧,诛国贼秦天’为名,兵临玄武门!”
“记住,不惜一切代价,两个时辰之内,攻破宫城!”
那死士接过信筒与虎符,一言不发,重重一叩首,身形一闪,便再度融入了无边的夜色。
书房内,顾秉谦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,缓缓攥紧了拳头。
他那张疯狂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的,扭曲的笑容。
何岁啊何岁……
你终究,还是太年轻了。
你以为你有了秦天,有了天策卫,就有了与我抗衡的资本?
你根本不知道,在三万枕戈待旦的精锐大军面前,一切阴谋诡计,都是笑话!
……
与此同时。
皇宫深处,养心殿。
殿内烛火通明,温暖如春。
何岁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色常服,正独自一人,坐在御案后,悠闲地对弈。
左手执黑,右手执白。
棋盘之上,一条由白子组成的张狂大龙,已经将黑子杀得七零八落,眼看就要将中腹的黑子彻底绞杀,奠定胜局。
白子,气势如虹。
黑子,危如累卵。
就在这时,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,以及侍卫的厉声呵斥。
“陛下!”
锦衣卫都指挥使周淳,那总是如铁铸般沉稳的声音,此刻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嘶哑,在殿外响起。
“宣。”
何岁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,头也未抬。
他的右手,正捻起一枚温润的白子,准备落下,给予黑子最后的致命一击。
殿门被猛地推开。
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混杂着深夜的寒气,瞬间冲散了殿内的暖意。
周淳大步闯入,他身上的玄色飞鱼服被划开了数道口子,脸上沾着血污,眼神赤红。
他的身后,两名锦衣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、几乎不成人形的同僚,那人胸口插着一截断箭,气息已是游丝。
“噗通!”
周淳在御案前数丈处重重跪下,那两名锦衣卫也将那垂死的同僚放下。
“陛下……臣……臣无能!”
周淳一字一顿,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愤怒与自责。
“顾府死士离府后,臣派出的十三名好手,沿途截杀……全……全军覆没!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金砖之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此人……是最后一个,拼死从贼人怀中,抢回了此物!”
那名垂死的锦衣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,将一个同样被血浸透的蜡丸,递向何岁的方向。
他的嘴唇翕动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最终,只吐出了两个字。
“兵……反……”
头一歪,气绝身亡。
何岁落子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