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只中段,理应休息轮班的牧师,却没有休息。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煮锅前,手中握着汤勺,用力搅拌着锅内的食物。
牧师身旁聚满了人,也不知道人们是因为食物而来,还是因为牧师的鼓气演讲而来。
大锅中的汤汁咕噜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熏肉的烟香味,以及鼠尾草的清香。
夏伦感觉空气中的汩汩热气,渗入了自己的肌肤,将精神上的疲倦以及入梦训练所带来的疏离感慢慢吹热,融化。
他驻足了一会,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,在令人流口水的肉香味里重新变得紧密起来,世界仿佛再次鲜活了起来。
海盗们看到夏伦,纷纷向他挥手致意,而夏伦也一一回应。
某种程度讲,许多幸存的海盗都颇为认可夏伦,三天的时间里,他已经获得了些许声望。
他摇了摇头,随后继续向前走。
距离牧师不远处的货栅附近,医生依旧是一副脑袋尖尖的痴傻模样,此时他正跟着脸上满是腐烂肉痘和疖子的船员系缆绳。
似乎是由于医生经常失误,因此烂脸船员会不时呵斥他,脸色阴沉得宛若风暴,然而当烂脸船员看到夏伦后,他却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。
夏伦对着烂脸船员友善地笑了笑,而船员则略显慌乱地挥手回敬。
“向您致敬。”船员颇为尴尬地说道。
夏伦笑容不变:“也向您致敬,对了,我现在有些失忆,我忘了您的名字。”
烂脸船员愣了一下,随后说道:“道伦特。”
“说起来,您现在看起来可真像老船长,连健忘这事都一样。”烂脸船员低下头,“不灭明火啊,我们以后究竟会落入何等境地呢?”
医生忽然抱着肩膀,低声笑了起来,笑得浑身发抖,“咯咯咯”的笑声怪异而轻柔。
夏伦看了医生一眼,又用余光瞥了烂脸船员一眼,随后状若随意地问道:“你们知道过去咱们船上,谁对神秘学有研究吗?”
怪物身上插着《溺亡者祷本》,所以怪物的原身有很大概率是神秘学的研究者。
“您问这个干什么?”船员下意识说道,“嗯神秘学的话,那群绯灯岛的乘客,好像都挺懂的,我记得我还从他们的屋子里,偷到过人的头盖骨。”
夏伦微微眯起了眼睛:“感谢,我也对神秘学挺感兴趣的。”
“嘿嘿嘿,深渊之手,确实存在。”医生低声笑道,说的内容依旧颠三倒四,“超脱了质料的桎梏,活生生的例子,很难不感兴趣,扬升之路”
夏伦点了点头,随后就直接走开了——
就这样,他一边走一边看,又重新走回了船尾。
漆黑的夜幕下,一点橘黄的火光在他斜上方的船舵处若隐若现。
夏伦抬头看去,随后发现船长格莉德右手夹着烟斗,左手握着燧石,灵魂出窍一般侧头望着黝黑的海面。
似乎是听到了夏伦的脚步声,船长格莉德缓缓转过了头。
“起得倒是挺早。”她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,“怎么,现在就想换班吗?”
“如果你累的话,确实可以现在就换班,今晚过后,怪物随时都有可能翻脸,那时候可就没什么时间睡觉了。”夏伦一边说,一边靠在了围栏旁。
船长端起烟斗,浅浅吸了一口:“所以,今晚就是最后的安全时间了——换班那事就算了吧,我刚才开玩笑的,高强度无休这种事,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说着说着,她鼻腔微动,缓缓喷出一口烟气:“你想聊聊吗?”
“怎么,紧张了?”夏伦侧头看向了船长格莉德。
“紧张?”格莉德嗤笑一声,斜睨了夏伦一眼,“无非是狠狠翻翻肠子罢了,要么那黑色大海参完蛋,要么咱们完蛋,有什么可紧张的?愿赌服输罢了。”
夏伦没有说话,两人之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,船长格莉德一口一口吞着烟气,速度之快仿佛在吃饭,明灭的橘黄烟火间,一种阴郁狂躁的氛围正在悄悄蔓延。
“草了。”船长格莉德忽然低声骂道,“行吧,我确实是紧张了,处刑不可怕,等着处刑才烦人,无论是什么样的命运,都赶紧来吧。”
“焦虑是正常的。”夏伦看向船侧无垠的海洋,语气平和,“说实话,我也有点焦虑。”
“完全看不出来。”格莉德摇了摇头,又用力抽了口烟,“要我说,你这人根本就没什么情绪波动——诶,不是我说你,但你既不抽烟,也不喝酒,没任何兴趣爱好,简直和牧师天天念叨的自虐苦修士似的”
“别污蔑我,我有兴趣爱好。”夏伦摇头。
格莉德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:“你不会是单纯喜欢杀人吧?”
“”夏伦无语了,“当然不是,举个例子,我很喜欢讲笑话。”
“但那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。”格莉德吐槽道,“话说回来,接下来几天都不用改变航向了,让船顺着风漂就行,所以其实不用再分人管舵了。”
夏伦没有搭话,他思索片刻,随后忽然问道:“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