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枭背着手,迈步往前。
笔挺的料子军装上,黄色肩章那颗将星泛着冷光,马靴踏过轩尼诗三星斧头牌白兰地的碎玻璃碴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“唐、唐爷?!”朱文泰愣在了那里,眼神看向了唐枭身后的王敏学。
王敏学微微点头,抬手擦了一把汗,幸好自己带唐爷过来,否则这场面可够危险的了。
白回子一眼就认出了唐枭,瞳孔骤缩。
两个人第一次遇见,还是七年前,在百花楼的戏园子里。
白回子至今都清清楚楚记得,这姓唐的割下他自己一块肉后,一脸贱笑地递给自己,说:嫌淡的话,我让人给您拿点儿盐巴……
“唐、唐……”白回子结巴起来,手里的枪缓缓放下。
现在的哈尔滨,没人不知道当年‘唐记’的唐爷,现在已经是第二十一师的师长。
看到唐枭肩上的将星,还有脸上那道疤,又听朱文泰喊他唐爷,青帮的几个人马上都反应过来了。
原来他是唐阎王?!
唐枭慢条斯理地拿出一盒老巴夺香烟,叼嘴上以后,王敏学已经划着了洋火。
香烟火星明灭,烟雾缭绕中,那张脸上的狰狞刀疤,若隐若现。
唐枭用力啯了一口,随后把烟吐在了白回子的胖脸上。
白回子一脸尴尬,又不敢躲避。
紧接着,唐枭夹着香烟的手,拍在了白回子僵硬的脸蛋子上,淡淡道:“张小矛被二师兄气死的时候,听说你眼珠子瞪得比这会儿还大?”
白回子手里还握着枪,可不敢说话。
花园里安静地能听到晚风的声音,越来越多的客人聚了过来,远远看着。
突然,唐枭猛地一把薅住了他的小分头,脸凑了过去:“傅杰脑袋挂在我腰上时,你小子还不知道趴在哪个娘儿们的肚皮上快活……”
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私语,指甲却已掐进对方头皮里。
鲜血顺着白回子脖颈流进绸衫,将金线绣的蟠龙和金项链染成赤红,唐枭继续:“赵炎那颗脑袋,至今还放在我大哥高力士的坟前,听说没两天,一双眼珠子都被乌鸦啄没了,你没去看看?”
白回子握枪的手不停在抖,不敢和唐枭对视,眼神飘忽。
唐枭松开了手,在人肩膀上来回蹭了几下:“白大龙头,记住了,朱文泰是我唐枭的朋友!从今以后,青帮的人再敢迈进新世界半步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,“哈尔滨就不会再有青帮了,就像影社和东震堂一样,听明白了吗?”
围观人群‘嗡嗡’小声说着什么,都是一脸的兴奋。
“原来他就是唐阎王?!”
“好霸气!”
“东震堂就是他灭掉的,影社的老大也被他割了脑袋,看他白回子怕不怕?”
“就是,这帮臭流氓,就得有人收拾!”
“……”
白回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,一声不吭。
“小山?”唐枭歪了下脑袋,漫不经心道:“既然听不到,就是做不到,拉出去毙了吧!”
唐枭的话音还没落地。
扑通!
白回子就跪在了地上,抱着唐枭的大腿痛哭流涕:“唐爷,唐爷,我错了,我错了,你饶了我!”
青帮另外几个人相互看了看,有两位眉头就皱了起来。
白回子满脑门的汗,这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黑帮头子,此刻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般瘫软在地。
“遥想当年,听老陈说起哈尔滨三大家,”唐枭缓缓摇头:“真是牛逼闪闪放光芒……可惜呀……”
说着,他嘴角朝上一挑,满是不屑,懒得再说。
人群又是‘嗡’的一声。
有人低声说:“三大家,两家都被唐阎王平了,就连青帮的张七爷,都是他手下气死的,也怪不得瞧不上眼儿……”
又有人说:“真扬巴,大丈夫当如是也!”
“……”
唐枭吐出了一个字:“滚!”
“是,是是是!”白回子慌忙挣扎着起身。
事实上,他没有表现中的这么不堪,一半是演戏而已。
他白盛能在张七爷众多徒弟当中脱颖而出,怎么可能是个软蛋?!
唐枭现身以后,无数个念头闪过。
首先想到的是:这新世界饭店,再他妈的也不来了!
张七爷就是在这儿,被那个姓朱的兵痞狂扇耳光,名誉扫地。
今天,又轮到了自己!
接下来想的是,如果唐枭不放过自己,就劫持了他!
甚至后路都想好了。
得罪了奉军师长,哈尔滨肯定是不能待了,甚至东三省都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!
他想去上海滩,早就向往那边儿的黄金荣,总会有一口饭吃。
见唐枭让自己滚,连忙收起了这些念头,毕竟哪儿都不如守家待地好,起身后连滚带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