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高炽嘴唇动了动,想劝父亲保重龙体,可看到朱棣那张仿若万年玄冰的脸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
今夜之后,大明的官场,要换一片天了
朱高烁上前一步,亲自在卷宗堆里翻找起来
他曾监国,对这些文书最为熟悉很快,宣府镇的将官名录就被他抽了出来,呈给朱棣
朱棣接过那长长的卷轴,在空旷的地面上猛地一抖,哗啦一声,卷轴铺开,上百个名字密密麻麻地呈现在眼前
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停留,直接从总兵,副总兵,一路向下扫去
“天幕说,有姓石的总兵”朱棣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,“给朕查,宣府军中,所有姓石的将领,现在何处,官居何职,何人举荐!”
命令刚下,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兵部职方司郎中,脸色煞白地走出队列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
“陛下!万万不可啊!”
那郎中叩首道:“天幕之言,虚无缥缈,怎可当做办案的铁证!宣府乃我大明九边重镇,杨洪总兵更是国之柱石,若无故审查军中将领,必会引起边军动荡,人心惶惶,届时北虏趁虚而入,悔之晚矣!”
他说得慷慨激昂,一副为国为民的忠臣模样
朱高炽的心也提了起来,这确实是老成之言,边疆之事,牵一发而动全身
朱棣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他的手指顺着名册缓缓移动,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
“石亨”
他念出了这个名字
“爹,石亨我知道”朱高煦瓮声瓮气地开口,“他爹石青是跟你起兵的老人,后来战死了这小子靠着父荫,进了军伍,打仗还算有几分勇力,如今好像是个都指挥佥事”
“勇力?”朱棣冷笑一声,他将那份名册丢在地上,“朕看他是反叛的勇力最大!”
他转过身,终于正眼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兵部郎中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臣,兵部职方司郎中,刘清”
“刘清”朱棣点头,“你刚才说,边军不可动,动则国之不稳”
“臣,臣是此意”刘清冷汗直流,强撑着说道
“好一个为国着想的忠臣”朱棣忽然话锋一转,看向一旁的太监,“去,把武库司的军械损耗总册拿来!”
很快,另一份更为厚重的册子被抬了上来
朱棣一脚踢开,翻到宣府镇那一页
“老二,你常年领兵,你告诉朕,一支三万人的边军,一年操练下来,刀枪剑戟,弓弩火铳,正常损耗该是多少?”
朱高煦想也不想,直接答道:“回父皇,若是寻常操练,百中无一即便算上更换老旧武备,最多也就十中取一若是战时,那就没数了”
“很好”朱棣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册子上,“正统元年至今,宣府无大战可这账册上,宣府镇每年报上来的军械损耗,都在三成以上!尤其是火铳和神机箭,更是高达五成!”
他猛地抬起脚,一脚将那册子踹到刘清面前
“刘郎中,你是职方司的,你给朕解释解释,这多出来的两三成军械,去哪了?是被我大明的边军将士,给吃进肚子里了吗!”
刘清浑身剧震,面无人色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
“说不出来?”朱棣的语气越发冰冷,“那朕来替你说!”
“卖了!都让他们给卖了!卖给了谁?卖给了草原上的那些杂种!他们用朕给的兵器,回头再来杀朕的兵,屠朕的民!”
朱棣一步步逼近刘清,手中的天子剑拖在金砖地面上,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
“你如此维护他们,想必这生意,你也有份吧!”
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啊!臣冤枉!”刘清魂飞魄散,拼命磕头,额头瞬间血肉模糊
刘清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,不敢说话
殿内死一般寂静,所有人都能听到刘清牙齿打颤的声音
朱棣没有再等他回答
他猛地回头,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
“念!”
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,赶紧打开手中一直捧着的一本薄薄的记录册,这是专门记录天幕内容的
小太监用尖细颤抖的声音念道:“天幕有言,杨士奇,江西人,其家乡,就在麓川之战附近”
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惊雷在奉天殿炸响!
朱高炽的身体猛地一晃,几乎站立不稳
杨士奇!
怎么会是他!
他是自己的老师,是自己最倚重最信任的内阁首辅!是天下文官的楷模!
朱棣的目光,变得深邃而可怕,他死死盯着面如死灰的刘清
“你刘清,祖籍也是江西你们,都是杨学士的好乡亲,好门生啊!”
“好一个内阁首辅!好一个文官领袖!朕在北边浴血奋战,他就在朕的背后,挖朕的根基,换朕的将领,卖朕的兵器!”
“这已经不是贪腐了!”
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