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她的掌风离目标尚有半尺之远,手腕却像被一只铁钳在半空牢牢锁住。
凌姨娘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。
她被迫抬起了头。
撞进了一双眼睛里。
那是傅九阙的眼睛。
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的一切。
冰冷、漠然。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人,更像是在看一条拦路的死狗。
深邃的眸光深处,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!
那高高扬起的手,再也落不下去半分。
庭院里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响,和凌姨娘因为巨大惊惧而陡然急促的喘息声。
“姨娘!你做什么!”一声带着惊怒的娇斥猛然响起,打破这窒息的对峙。
原本站在傅九阙侧后方的孟玉蝉,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步抢上前,张开双臂,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拦在了傅九阙面前。
“你想打我夫君?九阙做错了什么?你凭什么这么对他!”
凌姨娘手腕剧痛,又被孟玉蝉这一拦,胸口那口邪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出口。
她猛地挣开傅九阙的手。
“贱人!你这个祸水!扫把星!”凌姨娘尖声嘶骂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孟玉蝉脸上,“都怪你!定是你这小蹄子勾引了他!迷惑了他的心神!坏了我的好事!是你!坏了我全盘的计划!害了我……”
“够了!”
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,并不高亢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威压。
傅九阙。
他伸出手,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,将挡在他身前的孟玉蝉,坚定地拉回到了自己的身后。
宽阔的肩背,如同一道墙,将她护得严严实实。
他直面着凌姨娘那双燃烧着怨毒火焰的眼睛,声音平直,冰冷如铁:
“她是我的妻子。”
六个字,字字千钧。
没有过多的解释,没有虚假的客套,只有一种最直接的维护。
凌姨娘被噎得胸口一窒,随即是更加汹涌的狂怒。
这废物竟敢为了这个贱人忤逆她?
凌姨娘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“傅九阙,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?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!给你找个能生养的凑合着传宗接代就不错了!你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?还敢护着她顶撞我?傅九阙!你骨头硬了是不是?忘了自己是谁养的狗了?”
刻骨的羞辱,毫不留情地砸向傅九阙和孟玉蝉。
孟玉蝉在傅九阙身后,气得浑身发颤,拳头紧握。她不能,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。
她只是抬起眼,无声地看着挡在身前那个宽阔的背影,心底涌上难言的酸涩和被保护的暖意。
傅九阙的脸上,依旧没有任何表情。
只是那双深眸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,翻涌的戾气更加汹涌,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“辱骂内子,你尚不能忍。那么……”
他话锋陡然一转,带着冰锥般的穿刺力,直刺凌姨娘心脏最深处的隐秘:
“我的好姨娘。”
傅九阙上前一步,距离骤然拉近:“你是不是,巴不得今夜在暖阁里衣衫不整被人撞见的,是我?”
凌姨娘所有的怒骂戛然而止。
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脸色一片煞白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?”她本能地嘶吼着反驳,声音却干涩沙哑,底气全无,眼神不敢与傅九阙对视。
“是不是胡说,姨娘心中比谁都清楚。”傅九阙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,一句接着一句,步步紧逼。
“从我记事起,你叫我抄书,错一字,便是一戒尺!寒冬腊月,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冰,你依旧要我写完才能起来!盛夏三伏,我在你廊下跪着思过,汗流进眼睛也不敢擦,只因你一句心不静!”
“傅长安!同样的书,他背不会,你能笑着夸他一句天真烂漫,再喂他一碗冰镇的燕窝羹!”
“他咳嗽一声,你就能求来宫里的上等川贝枇杷露,一碗碗喂到他嘴边,守着他入睡!”
“我高烧三天三夜,说胡话喊冷,你是怎么做的?哦……你隔着门让婆子塞给我一碗馊凉水!”
“从小到大,他穿的是织金锦缎,用的是上等笔墨。我呢?我的衣裳,年年都是大哥穿剩下、补了又补的旧衣!我的纸笔,连你的梳妆匣都比不上!”
傅九阙的声音始终平静,甚至没有刻意拔高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,狠狠地割在凌姨娘那层伪装的画皮上。
“还有这次!”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如刀,直指要害,“暖阁!”
“那杯茶!那引路的婆子!那安排好的‘迷药’!桩桩件件,哪一件没有你的手笔?今夜若不是有玉蝉提醒,我早已踏进你布置的陷阱里!”
“当暖阁门开,众人看见所谓‘傅九阙’企图玷污表姑娘清白的丑事时,”傅九阙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,“你第一时间,看的是谁?”
他微微俯身,逼近凌姨娘那张布满惊恐的脸,一字一句,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