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平身。"
嬴政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静。百官齐刷刷起身,宽大的衣袖掀起细微的气流。方铭注意到,帝王的目光在扫过自己时,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。
"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。"赵高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回荡。
方铭看到靠前有人率先出列:"启禀王上,陇西郡急报,匈奴左贤王部袭扰边境"
方铭竖起耳朵听着朝臣们一一奏事。治粟内史汇报秋收赋税,少府令请示陵寝修葺,廷尉禀告律法修订这些平日里在竹简上看到的枯燥政务,此刻化作活生生的唇枪舌战。
殿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奏对声,在"楚国"二字出口的瞬间戛然而止。
方铭看见那位提问的年轻郎官脸色刷地变白,手中的竹简"啪嗒"一声掉在地上。几位武将下意识按住剑柄,文官们则纷纷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。
"怎么?"嬴政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冰砸在大殿的金砖上,"都没话说了?"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方铭注意到站在前排的王翦背影纹丝不动,那位白发苍苍的宗正令嘴唇颤抖着,却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他忽然明白,李信的惨败不仅是军事失利,更在朝堂上撕开了一道无人敢碰的伤口。
一名身着绛紫官袍的大臣猛地出列,高声奏道:"李信丧师辱国,二十万将士埋骨他乡,按律当斩!"
话音未落,另一侧立即有位武将跨步上前:"李将军虽败,但临阵不退,身被数创,岂可轻言问斩?"
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。方铭看见王翦的拳头在身侧握紧,青筋暴起。
嬴政突然抬手,殿内瞬间鸦雀无声。
"李信之事,容后再议。"帝王的声音冷峻如铁,"寡人现在要问的是——"他目光如电,扫过每一位朝臣,"楚国,是接着打,还是等?"
文官队列中,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出列:"老臣以为,当暂缓兵戈,休养生息"
"不可!"一位年轻将领激动地打断,"项燕此刻必在庆功,正是防备最松懈之时!"
方铭注意到前方的几人始终沉默不语,而王翦则目光炯炯地盯着嬴政。
就在争论愈演愈烈之际,嬴政突然看向站在最末的方铭:"方县令,你来说。"
听着嬴政的话,原本还略显嘈杂的宫殿瞬间安静。完后紧接着细碎的议论声如蚊蝇般在殿中嗡嗡作响。
"这位是?"
"好像是蓝田县令"
"谁?您忘了,半年前"
方铭的手心沁出冷汗,后背已经湿透,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,能不紧张嘛。他下意识望向王翦,老将军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方铭深吸一口气,他整了整衣冠,稳步出列。虽然双腿还在微微发抖,但声音却异常坚定:"臣以为,伐楚之事,当继续。"
方铭清朗的声音刚落,朝堂上顿时掀起一阵骚动。
"黄口小儿,也敢妄谈军国大事?"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忍不住嗤笑出声。
"看那身量,怕是还未加冠吧?"旁边的官员低声附和,眼中满是轻蔑。
方铭站在殿中央,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质疑目光。他的脸颊因这些议论而微微发烫,却仍挺直了腰板。
"冯去疾。"帝王点名那位最先嗤笑的老臣,"你为何不服?"
冯去疾颤巍巍出列,拱手道:"老臣斗胆。军国大事,关乎社稷存亡,岂能儿戏?这位小大人,"他刻意在称呼上加重语气,"年纪尚轻,又无军旅经验,如何能妄议伐楚之策?老臣担心"
"担心什么?"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"担心误国误民啊!"冯去疾突然激动起来,"李信之败犹在眼前,若再听信妄言,我大秦"
"够了。"
嬴政轻轻两个字,却让冯去疾立刻噤声。帝王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,最后落在方铭身上:"方铭,说说理由。"
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