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铭朝着巨子走了过去,而巨子则是往前走去。
方铭跟着那道黑袍身影穿过几道隐蔽的廊道,来到机关城深处一间不起眼的石室。青铜门在身后无声闭合,将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。
石室内只点着一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在燕丹摘下的青铜面具上跳动。那张儒雅中带着疲惫的脸,此刻显得格外苍白。
"罗网的情报果然厉害。"燕丹的声音不再伪装,恢复了原本温润的声线,"连我的身份都查得一清二楚。"
方铭没有立即回答。他注意到石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燕国旧地图,案几上散落着几封拆开的密信,最上面那封的印泥还带着燕国王室的纹样。
"太子殿下"方铭斟酌着开口。
"叫我燕丹就好。"燕丹笑了一声,"亡国之君,哪还有什么太子。"
油灯的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,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。方铭直视燕丹的眼睛:"您找我来,不只是为了确认我知道多少吧?"
燕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密信:"我想知道,秦国、嬴政,打算怎么处置墨家?"
方铭心头一震。燕丹这是误以为他是奉嬴政之命来剿灭墨家的?
方铭用温和的语气说道,"当然是我来的时候说的,我希望诸子百家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,而不是让他们消失,这是真心话!”
燕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:"那些墨家弟子是无辜的。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,更不知道荆轲刺秦的真相"
"那太子殿下呢?"方铭突然反问,"您觉得自己做的是对是错?"
石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燕丹的手微微发抖,碰倒了案上的一个青铜杯。杯子滚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良久,燕丹才艰难地说道,"对于荆轲我是错的,对于燕国,我无悔!"
方铭没想到燕丹会如此决绝。他原以为这位亡国太子会狡辩、会求饶,甚至可能暴起伤人。但此刻的燕丹,眼中只有深深的疲惫。
"为什么?"方铭忍不住问道,"那为什么还要策划荆轲刺秦?明明知道不可能成功"
燕丹的目光投向墙上那幅燕国地图:"因为我是太子,我不能让燕国在我的手上消失想到失去理智。"他的手指抚过地图上已经不复存在的燕国疆域,"我的幕僚告诉我,只有让嬴政感受到死亡的威胁,他才会停止东征,而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"
"所以您就牺牲了荆轲?"
"我对不起他"燕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,
方铭又问道:“那为什么要在荆轲去咸阳宫的时候发动攻击?”
燕丹说道:"不是我是我的父王,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,已经过去了。"
“那你现在担任墨家巨子,是想利用墨家做什么?继续反秦嘛?”方铭的声音逐渐严肃。
"最初"燕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我戴上这副面具时,满脑子都是复仇。"
他起身走向墙上那幅燕国旧地图,手指划过已经不复存在的疆界:"我想用墨家的力量重建燕国,想让嬴政血债血偿。"
方铭注意到地图边缘有反复抚摸留下的痕迹,那些都是曾经的燕国重镇——蓟城、武阳、涿郡每一个地名都承载着眼前这个男人无法释怀的过往。
"但后来"燕丹的语气突然变得复杂,"我悄悄回过几次燕地。"他的手指停在地图中央,"你猜我看到了什么?"
方铭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等待下文。
"我看到蓟城的市集比从前热闹三倍,看到农夫们用上了秦国推广的新式农具,看到孩子们在田间嬉笑奔跑"燕丹苦笑着摇头,"最讽刺的是,那些曾经被燕国贵族欺压的百姓,现在反而过得更好了。"
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又很快远去。燕丹的目光追随着声音的方向,继续说道:
"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执念。每晚戴着这副面具入睡时,我都在问自己——墨家的'兼爱非攻',难道就是为了满足我一个人的复仇欲望吗?"
油灯的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,将燕丹的影子投在墙上,那影子随着火光晃动,时而像一位威严的巨子,时而又像一个迷茫的普通人。
"直到你的出现。"燕丹突然转身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