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所以,"嬴政将酒爵重重放在案几上,"别说什么'如果'。天下大势,从不是靠一两个谋士就能改变的。"他的目光越过燕丹,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,"关键在于,有没有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君王。"
燕丹沉默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。这双手握过剑,执过笔,却从未像嬴政那样,敢于打破一切陈规旧制。
"臣受教了。"他最终说道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嬴政转身望向窗外,正在修建的学宫,将成为方铭理想中的百家争鸣之地。而在更远的北方,蒙恬正在修筑的长城,将守护这个新生帝国的边疆。
这一切,都始于一个帝王敢于用人的魄力。
"陛下。"燕丹声音有些发紧,"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。"
"说。"
"我想见见荆轲。"
殿内霎时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响。赵高捧着竹简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"为什么?"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燕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:"故友一场,有些话想说清楚。"
嬴政突然轻笑一声,那笑声让赵高后背沁出一层冷汗:"朕准了。"他转向赵高,"你亲自带燕先生去地牢。"
"陛下!"赵高忍不住出声,"这不合规——"
"规矩是朕定的。"嬴政打断他。
"谢陛下。"燕丹深深一揖,白发垂落在青玉地砖上。
赵高提着青铜灯笼走在前面,灯影在潮湿的甬道墙壁上摇曳不定。燕丹跟着这位中车府令穿过三道铁门,每过一道门,身后的侍卫就会将门重新锁上,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。
"燕先生请小心台阶。"赵高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,"下面就是关押要犯的地牢了。"
燕丹黑白相间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。想到今日竟会以这样的身份,来见昔日的挚友。
拐过最后一道弯,眼前的景象却出乎燕丹的预料。这里没有想象中的腐臭与惨叫,反而干净整洁得不像牢房。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油灯,地面铺着干燥的稻草,甚至还有通风的气窗。
"陛下有令,"赵高似笑非笑地解释,"荆轲虽为刺客,却是义士,不可苛待。"
最里间的牢房前,赵高停下脚步。铁栅栏内,一个披发男子正背对着门口,在墙上刻画着什么。听到脚步声,那人缓缓转身——
"丹兄?"荆轲的声音略显沙哑。他比燕丹记忆中消瘦了许多,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剑。身上的囚衣干净整洁,牢房内甚至有一张木床和书案,案上还放着几卷竹简。
这一声呼唤像利剑刺穿胸膛。燕丹突然想起那个雪夜,自己亲手为荆轲披上白裘时,对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
"我"
膝盖突然失去力气。燕丹重重跪在潮湿的石板上,头发垂落遮住了他痛苦的面容。地牢的寒气透过衣料刺入骨髓,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痛楚。
"轲兄,我"他的声音支离破碎,手指深深抠进石缝,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,"我对不起你。"
这句话在心底积压了很久。
"抬起头来。"
荆轲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燕丹艰难地抬起脸,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铁栅栏前,
"对于朋友来说,"荆轲一字一顿地说,"你什么也不是。"铁链哗啦作响,他俯身凑近燕丹的脸,"你不配做我的朋友。"
一滴汗水从燕丹的鬓角滑落,砸在石板上。他想起了那个雪夜,自己亲手为荆轲斟满饯行酒时,对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"但对于一国太子来说——"荆轲突然笑了,那笑声让守在远处的狱卒都不寒而栗,"你做得对。用我这个江湖游侠的命,如果能换燕国多喘息几年,很划算。"
燕丹的嘴唇颤抖着,他想辩解,却发现喉间像堵着一团棉花。荆轲说得没错,当年他派荆轲刺秦时,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。
"所以你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