痕。
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这片混乱血腥的入口,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只是些微不足道被扫除的障碍。
迈步。
沉重的作战靴踩在冰冷粘稠的积水中,溅起浑浊的水花,与警笛声、风雨声、远处混乱的人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片诡异的背景音。
一步。
一步。
他就这样,拎着自己的背囊,提着那个染血的“麻烦”和他拼死护送的盒子,穿过一片狼藉、血水横流的通道口,重新走入通往出租车上客点的通道。
高大的身影在通道惨白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、孤绝的影子。每一步踏出,都像敲击在沉默的鼓面上,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。
警灯的蓝红光芒在通道入口不断闪烁,映在他刚毅的侧脸上,明暗不定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通道顶棚的缝隙淌下,滴落在他肩头的背囊,再流到他提着人和盒子的手臂上。
通道的尽头,一扇巨大的玻璃门自动开启,带着暖气和消毒水气味的嘈杂人流扑面而来。与门外的冰冷血腥,仿佛两个世界。
没有人注意到他。或者说,注意到了也不敢多看第二眼。他身上的硝烟味、血腥味,还有那种无形的压迫感,让每一个靠近他几步之内的人都不自觉地侧身避让,噤若寒蝉。
叶辰走到队列的最前端,无视了排队规则。目光淡漠地扫过外面停着的几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。
一辆涂着黄绿相间漆色的普通出租车排在最前。车窗摇下,露出一张中年司机有些惊慌紧张的脸,他看着远处入口混乱的区域和闪烁的警灯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带着一身硝烟和血腥气、沉默站立如同铁塔的身影。
叶辰径直走到车前。
他拉开车门,先将提着的黑盒子随意扔在后座脚垫上。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。
司机被这声响惊得一哆嗦。
接着,叶辰如同扔一件行李一样,毫不费力地将那个浑身是血、失去意识的黑衣男子塞进了后座。
那人歪倒在那里,身上流淌下的泥水、血水混合液迅速在干净的车内地毯上晕染开来。
“去市区,找个隐蔽点的诊所或能处理枪伤的地方。”叶辰开口,声音低沉平稳,没有一丝波澜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找个信得过、不会多嘴的。”
他拉开车门,自己坐进了副驾驶位置,顺手关上了沉重的军用背囊在自己脚边。老旧迷彩作战服包裹着他坚实的身躯,泥点和已经半干涸的血迹刺眼。
中年司机张着嘴,脸色煞白地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那个半死不活、一看就是大麻烦的血人。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口,喉咙发干发紧。他又侧过头,惊恐地看向副驾驶上那张被雨水打湿、毫无表情、只剩下无边沉静和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的侧脸。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!
“我…我……”司机结巴着,想说点什么,拒绝?报警?但对方的眼神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那眼神里没有杀气,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“开车。”叶辰没看他,只吐出两个字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冰封的金属质感。
出租车司机猛地一颤!
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!求生的本能让他的手指几乎在瞬间抓住了方向盘!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,他猛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!
吱嘎!
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打了个小滑,随即引擎轰鸣,车子猛地窜出了候车区通道!
将那片血腥混乱的警笛、闪烁的灯光、凝固的杀戮…以及那五枚静静躺在积水中、被不断冲刷着的黄铜色弹头,统统甩在了身后被大雨笼罩的沉沉夜色里。
奉天。暗夜降临。
车门关闭的那一刻,城市庞大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挤压过来。冰冷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流逝,霓虹闪烁,将车内映照得光怪陆离。血的气息、雨水的潮湿、发动机的热量、皮革的味道…各种气味在狭小空间里发酵。
叶辰靠在副驾驶那并不舒适的椅背上,微微偏头,看向车窗外飞逝的、被雨水模糊的都市光影。那些刺眼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流淌,却无法点燃任何温度。
一丝极其隐晦的、几乎肉眼无法捕捉的淡金色微芒,在他瞳孔的最深处悄然流转了一瞬,如同恒星核心偶然泄露的一缕日冕,随即再次沉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幽潭。
他的手指,习惯性地在作战服裤腿侧边,一块磨得光滑发亮的帆布补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。指腹的硬茧触感粗糙。
那里,曾被一枚特殊的、不属于任何常规型号子弹的灼热金属撕裂过。
车内,除了雨刮器单调的刮擦声和引擎低沉的运转声,再无其他。那血人粗重而濒死的喘息声也微不可闻。
寂静的车厢,如同暴风雨中心诡异的眼墙。
奉天市冰冷的夜雨,终于裹挟着城市的气息,彻底笼罩了他们。也笼罩了刚刚被短暂撕裂平静的这片土地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