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这一切,他急促地喘着气,心脏狂跳。猛地发动车子,狠狠一脚油门!轮胎在湿漉漉的地面打滑尖叫着,出租车如同受惊的野狗,猛地蹿了出去!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吞噬了怪物的暗巷!
福来巷。这里是奉天这座现代化钢铁丛林的阑尾。
一条勉强能让两人并肩通过的坑洼水泥主路,两侧是几十年前甚至更早的砖混小楼,大多只有四五层高。外墙上布满岁月刻下的污痕——雨水常年冲刷留下的黑绿污迹、油烟熏燎的油亮、墙皮鼓泡脱落露出的暗红砖头、以及密密麻麻如同癣疥般覆盖着的小广告——通下水道、老军医、、借贷…各种颜色的纸张层层叠叠,覆盖又剥落,昭示着这里无序的生命力与混乱的生机。
从主巷延伸出无数条更窄、更阴暗的岔弄,如同毛细血管般四通八达,深不见底。头顶是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电线、晾衣绳,上面挂满各种样式老旧、褪了色的廉价衣物,在闷热无风的空气中纹丝不动。一些窗户伸出斑驳的简易晾衣架,上面滴着水。偶尔有一扇窗亮着灯,昏黄的光晕勉强透出,映在底下湿漉漉的地面上。
路很脏。各种难以言状的垃圾堆在墙角,墙角渗着可疑的污浊积水。瓜皮果核、发馊的剩饭残羹、被踩扁的空烟盒、甚至还有破碎的玻璃酒瓶碎片散落其间。下水道盖缝隙里散发出的气味在高温蒸腾下格外浓烈。老鼠在黑暗中毫不避人地窜过路面,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。
空气浓稠得仿佛浆糊。闷热混合着无数气味——劣质炒菜油的油烟、腐败厨余、人身上的汗酸味、廉价的香水味、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塑料瓶散发的轻微酸味……还有一种仿佛经年累月盘踞于此、永远也散不掉的、绝望和麻木交织的气息。
叶辰背着包,扛着人,拎着盒子,如同一条沉默的幽灵,在这迷宫的肠道里穿行。
他的步伐稳定,速度不快不慢,每一步都踏得很实。沉重的作战靴踩过坑洼的水洼,溅起的浑浊泥点落在他本就肮脏的裤腿上;踩过烂掉的菜叶,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;踩过湿滑的青苔,却丝毫没有打滑的迹象。肩上扛着的伤员似乎轻如无物,那个沉重的背囊也没有压弯他的脊梁。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,目光偶尔扫过前方,或者掠过巷弄岔路深处那些模糊的人影。
那些或蹲在门口借着微弱光线吃晚饭的人、或围着一张小桌子打牌喝酒的人、或靠在墙边眼神空洞抽烟的人…他们的目光,在叶辰经过时,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。
高大、沉默、裹在一身显然不属于这里的、陈旧却透着铁血硝烟气的丛林迷彩里。更诡异的是,他肩上扛着的那具完全瘫软的、一看就不是好路的“躯体”——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伤势,但那死狗一般的姿态和沾满污浊衣物的深色痕迹,都在无声诉说着血腥和麻烦。
还有他手里那个沉甸甸、裹着脏污帆布的长盒子。
所有投来的目光,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、警惕,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窥探,但更多的是麻木的冷漠和一种对“麻烦”本能的避讳。没人上前询问,更没人阻拦。在这片鱼龙混杂、奉行着最原始丛林法则的巷弄里,冷漠是最高效的护身符。每个人都缩回了自己的领地或阴影里,目光随着叶辰的身影移动片刻,然后又迅速移开,仿佛什么也没看见。
叶辰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。他眼神平静地扫过那些标着模糊门牌号的砖墙,或者一些卷帘门上用油漆歪歪扭扭写的店铺名字——“丽丽发廊”、“张记小炒”、“老王五金”……
终于,他在一片更加拥挤、环境也相对更糟的区域停下脚步。一栋只有三层的陈旧红砖小楼,被两边更高更破的建筑挤在中间,像是发育不良的侏儒。楼的入口很窄,一个逼仄的楼梯口藏在一家挂着“正宗重庆麻辣烫”、此刻却卷着铁皮门只留了一道狭小口子供人通行的小店侧面。小店门口上方用两根生锈的铁管歪歪斜斜地支撑着一块斑驳的木牌,上面用粗劣的红漆写着几个字:福来公寓。
没有招牌灯箱,只有楼梯口墙壁上悬挂着一盏功率极低的白炽灯泡,投下昏黄且摇曳的光晕。灯光边缘勉强照亮楼梯入口,里面则是一团更深的黑暗。灯泡下方,坐着一个女人。
一个女人盘腿坐在一张破旧得露出海绵芯的折叠小马扎上。身材有些臃肿,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宽大背心,一条同样松松垮垮的土黄色大裤衩。手里拿着一把塑料大蒲扇,有气无力地扇着,偶尔驱赶一下围着灯泡乱撞的小飞虫。她染着劣质的黄发,发根处长出了大片油腻的黑发。脸上涂抹着厚厚的、与皮肤底色格格不入的廉价粉底和鲜红唇膏,试图掩饰岁月和操劳刻下的痕迹,但厚重的粉底在额角鬓边已经有些浮粉斑驳。
她眼皮耷拉着,看着前面,又似乎什么都没看。只是当叶辰的身影完全笼罩住那点可怜的灯光时,她才慢慢地、仿佛被劣质发条驱动着抬起眼皮。
那双在厚粉下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,慢悠悠地从叶辰穿着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