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是他短时间内无法攻克的难题。什么平仄押韵对仗只是最基本的,还得用典准确、文辞优美、言志抒情……这哪是一时能学会的?甚至很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好诗。
毕竟作诗最重要的是才华……
至于抄诗更不现实,唐宋以后的古诗他压根不记得几首,怎么可能还正好符合考试要求?
“唉,放心,不会让你作诗的。诗词乃士大夫自娱之杂学,举业未成时学作诗,会被人笑话不务正业、附庸风雅的。”却听苏有才很是受伤道:
“为父之所以考场不利,就是因为当年喜好乐府、古诗,县试时请老父母以诗试之,却被怒斥说,‘当今天子重文章,足下何须讲汉唐!’还说当童生的只该用心做文章,那些杂览‘嘲风咏月,污人行止’,学它做甚?”
“啊?然后呢?”苏录惊得合不拢嘴。说实话,他也不是没幻想过,恰逢其会抄首诗,就能一举成名,脱颖而出呢。
“结果我就被扣上了‘务名而不务实’的大帽子,成了坎坷不利之人,至今还被赤水河畔的读书人引以为戒呢。”苏有才叹息一声,语重心长道:
“吾儿若真有心向学,一定也要以我为戒。”
“儿子记住了。”苏录赶忙点头。同情老爹之余,心里也暗暗高兴。好哎,要学的东西又少了一样……
他又整理了一下思路——看来要通过太平书院的入学考,得以背诵考试书目为主。但因为帖经墨义都是笔试,所以自己也得练一手可堪入目的毛笔字,而且还需是繁体字。
那接下来三个多月的任务就很明确了,一背书、二练字、三完成简体字到繁体字的转化。
“最后一个问题,”他又问苏有才道:“我一共得背过多少字?”
“那多了去了。”苏有才便搁下高粱束,屈指数算道:“‘三百千’加起来大概五千字;《小学》两万六千字;《孝经》两千字;‘小四书’共计一万八千字;《时古对类》和《声律发蒙》,加起来一万字。”
苏录默默算出答案道:“加起来是六万一。”
“这还没完,真正的大头是《四书章句集注》,足足有二十五万字呢。”苏有才苦笑道。他背了好几年,才吃下了这套大部头……
“那‘四书’呢?”苏录又问。
“……”苏有才看了儿子一眼,发现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懂。“《四书章句集注》就是用来解释四书的,自然包含了原文。”
“合并同类项,好得很!”苏录高兴拊掌道:“那就是三十一万一千字,备考时间一百多天,一天背过三千字就够了!”
“什么叫‘就够了’?!”苏有才作势拿高粱杆子抽他道:“你娃儿‘癞蛤蟆呲闪电——张嘴就捅破天’!”
“不信走着瞧。”苏录闪身躲开。
一百天背过三十一万字,听上去确实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老爹以为他在说大话也正常。
但在苏录看来,这任务虽然很困难,却并非毫无希望。因为他这一世固然没进过几天学堂,可前世却念了十几年的书,考了十几年的试。毕业后又在某考试培训机构,年纪轻轻就干到了金牌讲师。
他平生最拿手的,就是学习和考试!
以他的经验来看,十三岁正处于人一生记忆力最强的阶段,只要能保持专注、坚持不懈,每天背诵两千字左右不在话下。
再辅以各种科学的学习方法和记忆手段,完全有可能把每日背诵量,提高到三千字!
当然这只是理论上,能不能做到还得看实践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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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收工回家,吃过了万年不变的高粱饭,苏录便央老爹开始给自己上课。
爷仨所居的东厢房外间,苏泰点起了松明灯。
一般的灯盏需要装进灯油,插上灯芯儿才能点亮,而松明灯只需将松明剖成小片,放入土瓷碗中点燃即可。
松明不用花钱,取之不尽,而且光亮不逊于油灯,不怕风还能驱蚊虫,简直好处多多。
只有一样不好——烟大呛人,将屋顶都熏得黢黑。这时节可以敞窗还好,冬天关门闭户直接没法用。
所以有钱人家里,没有用这玩意儿的……
这会儿刮的是南风,苏有才便坐在桌子南侧。要是风向变了,他还得及时转移位置,以避黑烟。
他神情肃穆,对苏录道:“你且正座听讲。”
“哎。”苏录在他右手边坐定,苏泰也搬了个凳子在左手边旁听。
“你立志读书,为父很欣慰。”苏有才便沉声对苏录道:
“但读书是世间第一神圣事业,你向来野惯了,须先有个读书人的样子,方可入门求学,所以为父要先教你为学的规矩。”
“是。”苏录点点头,深表理解。哪一行入门都得先学规矩,后学做事。
“学者立身,行检为重。一戒说谎;二戒口馋,三戒村语淫言,四戒爱人财物,五戒讲人长短,六戒看人妇女,七戒交结邪人,八戒衣服华美,九戒捏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