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妈怕你压力大,天天给你炖汤送到公司,公司的员工都认识她,喊她‘靓汤阿姨’。
那时候,你那位对你‘最好’的恩人,又在哪儿?”
苏建国的声音始终很平,没有起伏,只是在陈述一件件被遗忘的旧事。
每一个问句,都不带质问的语气,反而像一根生了锈的钝针,一下一下,缓慢地扎在人心里。
“心悦,我和你妈辛辛苦苦生你养你,饿了给你做饭,病了带你看医生,把你培养成人,给钱你去开公司做老板,把你养成了一个……
一个连自己父亲母亲都不放在眼里的人。我们这二十几年,竟然比不过一个只救了你一回的陌生男人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,趴在床边的母亲似乎被吵到了,含糊地嘟囔了一句:
“老苏,不要吵,我再睡会……”然后又沉沉睡去。
苏建过看了一眼妻子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忍,他伸手想去够床头的水杯,却没发现有点困难。
苏心悦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父亲的话,没有一句是骂她的,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让她难受。
这些事,她当然都记得。但她不愿意去想,因为一想,就显得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忘恩负义。
她心里的天平在剧烈摇晃。一边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,琐碎、平常,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。
另一边,是赵子宇在绝境中向她伸出的手,
是那种用命守护的感觉,是那么浓烈、炙热,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。
被戳破的难堪,让她所有的感动和愧疚都转化成了一种尖锐的逆反。
她觉得父亲是在用恩情绑架她,用过去的付出来否定她现在的感情。
“所以呢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,
“你现在一件一件地数出来,是想告诉我,我欠了你们多少吗?
是想说因为你们为我做了这些,所以我就必须听你们的,
放弃一个对我好的人,放弃我认为对的事情吗?”
她往前走了一步,高跟鞋的声音再次敲击着病房的死寂。
“你们生了我,养我,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?”
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,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苏建国缓缓地转过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
他张了张嘴,喉结滚动了一下,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那是一种比愤怒更深沉的情绪,是心脏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掏空之后,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的麻木。
他忽然笑了。
不是冷笑,也不是气笑,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,发自胸腔深处的,嗬嗬的干笑。
笑声很轻,却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。
他笑着,胸口起伏,又牵动了伤口,让他呛咳起来。
苏心悦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心慌,但话已出口,她只能梗着脖子,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。
苏建国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,他没有再看她,目光越过她,投向了窗外灰白色的天空。
过了很久很久,久到苏心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,他才用一种近乎虚无缥缈的声音说:
“对,是应该的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是我们应该的。”苏建国重复了一遍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像是在念一句与自己无关的台词。
“生你养你,是为人父母的义务。供你吃,供你穿,教你读书,养你成人,这都是义务。现在,你长大了,我们的义务……完成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重锤,敲碎了病房里最后一点温情。完成,一个多么冰冷又决绝的词。
它意味着一段关系的终结,一笔账目的清算,一个项目的收尾。
他用这个词,划清了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。
他慢慢地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,那目光在空中飘荡了一会,最后落在了床边趴着熟睡的妻子身上。
他眼神里的所有情绪,疲惫、伤心、失望,最终都化成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怜惜。
这个女人,跟着他吃了半辈子苦,现在老了,还要为女儿的事情操心到病倒。
他抬起手,朝着门口的方向,轻轻地、无力地挥了挥。
那个动作,像是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,又像是在告别一段再也不想回首的过去。
“你走吧。”
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。
“以后,别来了。我和你妈,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,在苏心悦的脑子里炸开。她瞬间的反应不是伤心,而是荒谬。
她以为父亲只是在说气话,用最伤人的方式来逼她就范,这是他惯用的手段。
“爸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?”
她往前走了一步,试图用理智的口吻来打破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