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辞脸上,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被他从北疆带回来的“小奴隶”。那清丽面容上的绝望、悲愤、孤注一掷的勇气,以及那双燃着复仇烈焰的眸子……比他书房里任何一份机要卷宗都更复杂,更……鲜活。
“你的胆子,倒是一次比一次让本王意外。”萧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,“擅闯禁地,私藏证物,如今……还敢直呼本王名讳,咆哮质问?”他微微俯身,靠近沈清辞,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,刺入她的眼底:“告诉本王,是谁指使你今夜来此?又是谁……告诉了你沈泓的簪子埋在此处?”
他根本不信她是无意中发现!这背后,必有推手!是府中潜伏的暗桩?还是……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?
“没有人指使!”沈清辞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,却字字清晰,“是我自己发现的!白日清扫,偶然所见!我父亲含冤而死,身首异处!身为人女,见到父亲遗物,岂能无动于衷?!这玉簪在此,便是铁证!王爷权势滔天,只手遮天,难道连一个真相都不敢让人知道吗?!”她豁出去了!与其在恐惧中不明不白地死去,不如死个明白!
“铁证?”萧珩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、近乎嘲讽的弧度,目光扫过她手中染血的玉簪,“就凭这个?沈清辞,你太天真了。这深宫王府,朝堂天下,比这更‘铁’的‘证物’,本王见过不知凡几。它证明不了什么,只会……要你的命。”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酷和漠然。
“至于真相……”萧珩直起身,玄色的身影在雪光下显得更加高大而遥远,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,冰冷彻骨,“知道得太多,对你没有半分好处。只会让你……死得更快。”
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一股实质性的、令人窒息的杀意骤然弥漫开来!凌锋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,目光如电!
沈清辞的心沉入无底深渊。她知道,萧珩不是在恐吓。他是真的动了杀心!她刚才的质问和“铁证”的指控,彻底触怒了他,也断绝了她最后一丝生路!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死亡阴影笼罩的绝望时刻——
“王爷息怒!”
一个苍老、沙哑却带着急切的声音,突兀地从梅园入口处传来!
只见老忠叔拄着拐杖,佝偂着背,步履蹒跚却异常迅速地冲了过来!他竟不顾凌锋和护卫的阻拦(或许凌锋认得他并未真拦),扑通一声,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,就在萧珩面前几步之遥!
“王爷开恩!”老忠叔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恳求,浑浊的老眼看向萧珩,声音发颤,“求王爷……求王爷饶这丫头一命!她……她今夜所为,皆是……皆是为父之心切,绝非受人指使!老奴……老奴愿以性命担保!求王爷看在她……看在她父亲沈泓……当年曾为王爷……”
“住口!”萧珩猛地一声断喝,如同惊雷炸响!他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跪在地上的老忠叔,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和警告,瞬间让老忠叔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!整个梅园陷入一片死寂,连风声似乎都凝滞了!
萧珩盯着老忠叔,眼神复杂难明,有冰冷,有警告,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……忌惮?他沉默了片刻,再开口时,声音已恢复了冰封般的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:
“将这擅闯禁地、口出狂言的罪奴,押入地牢。没有本王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探视。”
他的目光最后扫过沈清辞手中那支染血的玉簪,以及她因绝望和悲愤而苍白的脸,转身,玄色的衣袍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,消失在幽暗的梅林深处。
凌锋领命,两名玄甲护卫立刻上前,如同铁钳般架起了浑身瘫软的沈清辞。那支染血的玉簪,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,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掉在冰冷的雪地上,溅起几点细微的雪沫。
老忠叔依旧跪在雪地里,看着被拖走的沈清辞,又看看雪地上那支孤零零的、染血的玉簪,布满皱纹的脸上,老泪纵横,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雪地里。
铁证如山,却救不了命。这深不见底的王府,终究容不下一颗只为求真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