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沉静的男孩,女人轻轻笑了一下。
顾安有点拿不准她的心思,只得先乖巧点头。
“你一直都很聪明。”
芙琳夫人这么夸奖了一句,她推开窗,再厚实的窗帘也不禁被今夜的风雪卷飞,一点点洁白的雪花顺势飘了进来。
那雪夹杂着冰寒的冷空气,瞬间让房间内的气温下降好几度。
“你知道索伦亚家族的过去吗?”
女人忽然问。
顾安心说他当然知道,自乱世中起家,跟随教皇冕下南征北战,杀贼臣,灭叛军,说一句从龙之功也不为过。
但以他一介流浪孤儿的身份,明显不应该知道这些,于是摇了摇头。
“我的全名是芙琳?索伦亚,身份是帝国目前仅有的四位大公之一,统辖着帝国东部的三个魔法行省,总计近五千七百万公顷的领土。”
女人适时出声,风雪拂过她那张妩媚的面庞,神情始终平静如水。
连她的语气都显得那么平淡,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。
男孩也适时流露出了惊讶,错愕等细微表情。
“老师,想不到您……”
他眸中闪过恰到好处的一丝丝惊喜——就跟突然得知自己中了三亿彩票一样。
事实上,这可比中彩票难多了。
女人抬手,示意他先耐心静听。
接下来,那般平淡的,像是不掺杂任何一丝一毫情感的话语不断在房间内回荡。
“你不用高兴太早,索伦亚家族的强盛,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……况且作为四位大公中唯一的新晋大公,索伦亚的底蕴本来就不及其他三位。”
“我的兄长,迈尔斯,曾是帝国首位突破至传奇的剑圣,他的大半生都在战场上度过,如无意外,索伦亚家族也将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新的鼎盛。”
“但是他死了,死在最应该功成身退的时候,死在了帝国最繁华的那座圣城。”
顾安闻言,渐渐沉默下来。
他没说什么请节哀的话,女人也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“人人都以为他死了,说他在战争的最后一役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致命伤——但其实不是。”
猛烈的风雪迎面,女人的紫裙开始哗哗作响。
谈及这段秘辛,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,仍然平淡,仍然娓娓道来。
“我的兄长只是疯了,不是死了。”
“十年前,教皇冕下下达罪己诏的消息传至公国,于是他提起剑,穿好衣服,连夜去了一趟圣城。”
“但谁也没能想到,他回来后便疯了,全身是血,双臂被斩,两肩的琵琶骨处也被打上了永远无法拆除的铁钉,就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公爵府的门前。”
“与之而来的,还有一封禁足令,以及一封女皇陛下的亲笔信。”
芙琳夫人说到这,忽然笑了一下,是那种极具嘲讽意味的冷笑。
她说:“那封亲笔信上,还盖着教皇冕下的印章。”
男孩听得越来越沉默了,微低下头。
芙琳夫人的讲述远还没完,她很快恢复平静,又讲述起那名为迈尔斯?索伦亚的一生。
生逢乱世,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是武馆里最杰出的学生,拥有着无比崇高的理想与抱负,他不甘心窝在帝国东部的小县城里蹉跎岁月,因为那大概率等来的不是和平,而是越发严重的苛税和那些贵族老爷们随时可能挥下的镰刀。
于是少年毅然告别家乡,拿上从家里偷的九十七枚铜子,以及母亲偷偷缝在衣角的三枚银币,背着包踏上了和当时绝大部分武者相同的道路。
他要去黑雾之城。
去那里当一个冒险者,等赚到足够多的钱,再回来。
那里随便一个低阶魔兽的头颅就值十枚银币,是全家整整一年的结余。
凭借出色的武艺和过人胆魄,少年很快成为黑雾之城小有名气的冒险者。
越来越多的雇主会请他护航,拜托他诛杀魔物,带回原材料。
可迈尔斯真正踏上传奇之路,还要源于一次奇遇。
具体的过程已经随着久远过去而流逝,一切恐怕只有当初的少年自己知晓。
但奇遇的结果却广为人知。
他觉醒了一缕潜藏在血液深处的龙之血脉——强大而桀骜的龙族,翱翔于天际的绝对霸主,绝非那些低劣的兽族血脉能比。
没人敢把污血种的名字套在这位龙之少年身上,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。
再以后的事,就是如今许多吟游诗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了。
年轻的剑圣碰见了同样年轻的教皇冕下。
在吟游诗人们的口中,习惯性的将他们称之为“绝对的命令与最锋利的剑”。
时过境迁。
绝对的命令隐居幕后,而那柄最锋利的剑也永远失去了握剑的资格。
他被自己的亲妹妹锁在公国的监牢最深处,披头散发,声嘶力竭,永世不见天日。
因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