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远志身着浅绿色官袍,一看就知道是个七品官,官阶虽不高,却也不是跑江湖的镖师能得罪起的。
陪同的镖师见他受惊,已然大急,听见他这般说,忙道,“许是装箱之人不小心落了头发进去,脏了大人的手,还请大人恕罪”。
白远志厉声道,“不对,如果是不小心落了头发,最多几根,却怎的有一缕在内?”
甲士立即道,“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看!”
镖师不敢违逆,忙吩咐取来一张草席,将箱子里的海带菜往上面倒。
霉烂的海带菜倒出箱子的同时,无法言喻的恶臭扩散开来,周围看热闹的人齐齐捂着鼻子往后退,连一心要看热闹的萧软软也忍不住拉着白前往后退了几步。
镖师面前朝周围人拱手笑道,“海货就是这样,诸位,恕罪恕罪!”
他话音未落,人群中一声惊呼响起,“是头发!”
紧接着,“死人了”的惊叫声四下响起,看热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。
有那少数人却像是见了什么金银财宝般,拼命往前挤。
萧软软就属于那种拼命往前挤的少数人。
当然,她拼命往里挤的同时,也没忘了白前,紧紧攥着白前的手,仗着自己娇小灵活,很快就带着白前挤到了最内围。
然后,在看清尸体的一瞬间,猛地扭过头去干呕了起来。
老天,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吃美味的虫虫们了!
那尸体是一个女子,应当不超过二十岁,遍身胖胀,口唇翻起。
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疱疹,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,太阳穴处及头发上爬满了蛆虫,看着十分令人不适。
萧软软这还算是好的,只是干呕,周围已有人吐了出来,惊叫哭喊声此起彼伏。
两个甲士也吓了一跳,还是白远志提醒,他们才反应过来,高声喝道,“所有人后退,把镖局的人全部绑起来,去禀告京兆府的大人们!”
在甲兵的驱赶下,看热闹的人像潮水般往外扩散开来,要赶着进城的,实在受不了这恶臭的,陆陆续续地都走了。
渐渐地便只剩下了三十来人还在坚守着“热闹”,其中就包括萧软软。
人群散开后,白远志一眼就看到了白前二人,打发她们先回去。
萧软软坚决不走,捂着鼻子仔细打量那尸体,不一会扭过头干呕几声,然后又继续看。
白远志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姑娘家,她又是客,只得催白前。
白前正要点头,一阵急似一阵的马蹄声响起,众人下意识去看,就见一骑如飞而来。
枣红色的高头大马,绯衣飞扬的少年,如一团火闯入众人眼帘,飒爽亮眼!
萧软软抬起手吹了记响亮的口哨,一拍白前的肩膀,感叹,“京城果然是京城,随便出来一个都比闽南的俊俏!
果然你们吃大米的就是比我们吃虫子的长得好!”
白前,“……”
白远志忍不住看了过去,嗯,还是想个法子叫前前离这姑娘远一点好了!
白前一见自家哥哥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,忙道,“这位大人确乎英姿飒爽,哥哥,你认识么?”
两句话的功夫,来人已经到了跟前,动作利落地下了马。
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,大眼睛、单眼皮,面容昳丽,双唇丰润丹朱。
可以想见笑起来绝对明媚又明朗,叫人眼前一亮,再一亮,然后一直亮。
昳丽飒爽、让人眼前一直亮的少年郎走到尸体跟前围着尸体团团转了几圈,蹲了下去,深吸一口气。
白前,“……”
这是什么毛病?
然后,她就看到那少年兀自嫌味道不够重般,又往下低了低头,还伸出手将尸臭味往自己鼻子前扇。
白前,“……”
确定了,是真的有毛病。
接着,那少年就用扇尸臭味的手伸进了怀中,摸出了一本用鲜红色绸布封面,十分精美的书,翻开,一边翻一边嘟囔,“哎,去哪儿了?去哪儿了?
我明明记得在这里的,哎,不是这里,也不是这里,去哪儿了……”
白前下意识后退半步,萧软软嫌弃的白眼差点甩到了那少年昳丽的小脸蛋上。
估计她这时候再也不觉得吃米的比吃虫的长得好了。
终于,那少年停住了翻书的动作,兴奋念道,“夏三月,尸经一两日,先从面上、肚皮、两肋、胸前肉色变动。
经三日,口鼻内汁流、蛆出,遍身胖胀、口鼻翻,皮肤脱烂,疱疹起,经四五日发落”。
白前听懂了,他是在念宋慈的《洗冤集录》。
他越念越大声,越念那张昳丽的小脸越亮,最后铿锵有力总结道,“就是这个!这句尸体至少死了四五日了,头发都开始掉了!”
他身后小厮模样的少年忍不住开口道,“世子爷,现在是春天,不是夏天啊!”
昳丽飒爽的少年面皮一僵,随即大声呵斥,“爷还能不知道现在是春天不成?还没念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