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老夫人想起早晨霍幼安和她说,他一介白身蒙祖宗荫蔽,无寸功而为兵马司指挥使。
要多做点实事,不能天天晚上回家的模样,恨得心脏直抽!
不是她,醒哥儿就在东城兵马司当值,又怎么会被逼得要在兵马司的值房住下?
不过这样也好,免得她当着醒哥儿的面磋磨孔氏,醒哥儿还不得不为她求情!
霍老夫人神色越发厌憎,“那你夫君有没有跟你说过,要你孝顺公婆,要你不得忤逆长辈?”
孔氏气势一顿,霍老夫人连连冷笑,“孔氏,你也不必天天拿什么孩子的前程、夫君的遗命说话。
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,我们都心知肚明。
我给你留一分体面,不过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。
你若是真想撕破脸,我老太婆等着看你这个大才女有多大的本事!”
孔氏面色通红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霍老夫人懒得看她那张脸,不耐摆手,“快走快走,见着就来气”。
孔氏的面色由红转紫,又由紫转白,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。
霍老夫人看着更来气,吩咐婆子立即将她架走不提。
……
……
霍老将军的面子,大萧上下谁都要给,包括当今皇帝。
这么多年来,霍老将军是第一次进宫求恩典,求的又只是北城兵马司的缺。
今上大手一挥,霍家儿郎去什么北城,去东城!
十分大方地将原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升了官,让霍幼安顶上。
原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青天白日地走了大运,十分高兴,特意留了下来和霍幼安交接工作。
他走后,霍幼安看着一溜在自己面前排开的四位副指挥使,点了点最矮的那个,“田尧?”
田尧又黑又矮,在四位指挥使中最不起眼,却是原指挥使一再推荐的。
田尧忙上前一步,拱手行礼,“大人”。
霍幼安懒洋洋摆手,“一切照旧,你再额外负责总领事务,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来找我,小事别烦我”。
田尧愕然,这是什么意思?
霍幼安打了呵欠,长平应该已经布置好值房了,今天起得太早了,赶紧去睡个回笼觉……
东城兵马司中,霍幼安去睡回笼觉,京兆府衙中,宋正则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最近的卷宗。
他这个司理参军走马上任还没到半年,遇到的都是随便审一审就找出凶手的简单案子。
好不容易遇到霍幼安,结果还是自家人作案,关键凶手还是镇国公府的媳妇,一品诰命夫人,霍将军的遗孀。
虽然他不畏强权,但他怕霍老将军啊!
大萧的战神就那么站在他面前,双眼泛红地请他能不能帮个忙,他立马就怂了。
不但没有让孔氏下大牢定罪,还对天发誓保证一定不会外传。
宋正则想到这更萎了,现在他手中就只剩下白远志在城门口发现的那具无名女尸,还勉强算得上是难案、疑案,能叫他打个翻身仗了。
他已经查出来了,那批海货是孔家旁支送给孔府的节礼,也遣了人去查海货的来处和镖局的人。
这些都需要时间,一时半会没有定论也就罢了,关键是那些个蠢材到现在都没找出来那具尸体的身份来,让他想彻查都没处使劲!
都两个月了!
再拖下去那具女尸都要烂成骨头架子了!
“大人,有人认出尸体的身份了!”
宋正则顿时来了精神,“是什么人?”
来认尸体的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丫头,“是珍书姐姐!”
小丫头蜡黄的小脸因恐惧惨白一片,嘴唇不自觉地哆嗦着,语气却很肯定。
“去年年底的时候,珍书姐姐跟大姑娘赎了身,回老家了。
她腕子上系的护身符,绳子还是托我打的,我绝对不会认错”。
去年年底?
孔老太傅府上?
那两个月前,他查到海货是送到孔府时,叫孔府来人认尸,怎么没有人认出来?
肯定有鬼!
宋正则更来劲了,一挥手,“走!”
一个时辰后,出发时意气风发、众星捧月的宋世子愤愤不平、且极度自我怀疑地回来了。
孔府中,孔老太傅因着孔氏和霍老夫人退亲之事,羞于见人,去了小相国寺礼佛。
孔老夫人卧病在床,孔灵子在国子监读书,只剩下孔雅和孔柔姐妹。
孔雅亲自来认的尸,尸体倒的确是珍书的,但孔雅却一问三不知,只知道珍书求了恩典,赎身投亲,连她投哪个亲都不知道。
珍书被人牙子卖到孔府,在京城举目无亲,据说老家是在遥远的江西。
宋正则质问两个月前,孔府的人怎么没认出珍书。
孔雅命人找来当初认尸的下人——一个老婆子,另外就是那个小丫头。
两个人说不认识珍书的原因非常简单——孔府家规,仆从在外不许乱说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