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之行环视一圈,又问:“在哪儿?”
周围漆黑,但晴川隐约捕捉到了对方神情里藏着的一丝畏惧,避免吓到对方,他便没有说出鬼就在他脚下这种答案。
骨灰撒完,少女的怒火也逐渐平息,理智回归,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,脊背猛然冒出一层冷汗。
“晴老板,我……我是不是做错事了?”
晴川否认:“没有。”
事情哪有那么多对错。
少女倒不是后悔把她爸的骨灰撒了,她担心的是:“这样撒,他以后还回来纠缠我们母女吗?”
晴川:“不会了。”
她撒的满院子都是,到时候风一吹,也就彻底散了。
得到自己想要答案,少女长松口气,察觉到手上还拿着空荡荡的骨灰盒,心底一惊,下意识丢在地上。
晴川没多说什么,点燃一张招魂符,招来附近的无常鬼差,让他们将男人的魂魄强行带走,对少女说道:“事情解决了,走吧。”
少女迟疑半秒,突然说道:“麻烦再等一下。”
过了两三分钟,屋子里隐约传来食用油的味道,女生正搬着一桶油泼向各个房间,最后将剩下的半桶,扔进西侧屋子的桌案底下,去厨房找了一把打火机点燃。
“快走。”
屋内火势瞬间窜起来,少女从房间里跑出来,催促着站在院子里的两人翻墙离开。
十分钟后,少女站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望着自家院子里隐约可见的火势,突然笑了,可笑着笑着,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。
晴川将一包纸巾递过去。
少女接过来,低声解释:“我不是难过,只是在跟过去的受过的苦难告别。”
晴川应了声:“嗯。”
农村的院子很大,又有墙壁挡着,火势虽然大,但只在屋里燃烧,并没有蔓延出去。
少女站了一会儿,感觉自己的情绪逐渐平静,才长舒口气,转身道:“走吧。”
晴川却拦住她,说道:“再等等。”
少女面露不解:“等什么?”
晴川没说,但沈之行却懂了,语带笑意地解释道:“等你邻居发现。”
院子里的火又燃烧了半个多小时,邻居家终于传出一道惊慌的叫喊声:“着火了!”
晴川才转身道:“走吧。”
回程时,少女的精神状态很差,只能由沈之行代为开车。
晴川坐在副驾驶,少女披着毯子,蜷曲在后车座上,像是在说给前面两个人听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讲述她以前的事情。
“我妈是孤儿,她爸妈死的早,从小被我大姨带大,后来等我妈结了婚,我大姨远嫁,就再也没回来过。”
“就因为我妈身后没有娘家撑腰,爷爷奶奶可劲儿的欺负她,我爸从来不知道护着,从我有记忆开始,他常说的几句话就是:那是我爸妈,我能怎么办。”
“我出生那天,爷爷奶奶得知是女孩,当场就走了,我爸更是在医院里直接指着我妈的鼻子谩骂,说她母鸡下蛋,也不知道挑一挑。”
“晚上我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,我饿了,又哭又闹,她忍着疼爬起来给我喂奶,换尿布。就因为生的女孩,她连月子都没做,生孩子不到一周,就得自己爬起来去做饭。”
“我三四个月的时候,他们非要把我给卖了,说女孩养了也是白养,浪费粮食,被我妈拼命拦下,答应继续给他们生个孙子。”
“再后来,我弟弟出生,我妈的生活终于变好,家里人对她也有了笑脸,夸她争气,日子总算好了十来年,其实我爸出轨,跟寡妇跑,我们并没有太难过,我妈说她对我爸早就没感情了,就守着我和弟弟过日子。”
“她在我们面前总是笑呵呵的,说现在的生活很好,但我回去时总能听到村里人背后议论她,拿我爸跟人跑的事情嘲笑她,还说我妈脸皮厚,老公都跑了,公公婆婆也不待见,怎么还死皮赖脸的待在村子里。”
“难道我妈不知道丢人吗?难道我妈不想走吗?明明是爷爷奶奶不肯让她走,说我妈是他们家的人,死也得死在他们家里,更何况,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妈带走弟弟……”
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直说个不停,晴川认真听着,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对方。
沈之行开着车,也一直没插话,直到少女自嘲:“扬了自己亲爸的骨灰,我可真是够不孝的。”
他才开口安慰:“老话说父慈子孝,意思是说父母慈爱,子女才会孝顺,你这父亲当的猪狗不如,你扬了他骨灰也是活该。”
沈之行说完,察觉到旁边一言不发的人朝自己看过来,他回瞥一眼,问:“我说错了?”
“没。”
晴川是觉得他说的很好,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想说的意思给表达清楚了。
晴川天生情感迟钝,平时很少大喜大悲,情绪基本稳定,但这也意味着她的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差。
就像少女的事情,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安慰两句,可想了许久,也只想出来